傅月明應下,便帶了桃紅向背麵去了。
陳杏娘便抱怨道:“我早說你那妹子不是個好人,你就是聽不出來,定要將他們一家子接來,現在如何?幸虧他們未曾住在我們家裡,不然還不知生出甚麼樣的禍害哩!看看他們之前乾下的事情,若不是月兒聰明,早叫那牲口汙了明淨,我們吃了那樣的虧,還能如何?隻好把女兒嫁給他,你又是個軟耳根子,這些甚麼汙糟親戚說一句,就倒著個耳朵去聽的。我們還不任著他們擺不了,不知要弄到甚麼地步哩!”傅沐槐自知理虧,也就不敢答話,隻任著她數落。
天安與天福兩個小廝,都是一副頑童脾氣,又知這姑太太倒了勢,更冇了顧忌,上前便將門板敲得砰砰作響,又連聲呼喊。
傅沐槐眼看這不成話,先對傅月明道:“你且到後屋裡尋你表妹去,這裡我同你姑媽說話。”
傅月明便說道:“既這般,你還不快去傳話。”那天福便飛也似的去了,剩兩人在地下站著。傅月明便問唐春嬌道:“愛玉要削髮?這些日子,可有苗頭?”唐春嬌點頭道:“自那次在園子裡跌折了腿,她便一向鬱鬱寡歡,我隻道是病體未愈之故,未做他想。直至前幾日,我說的那縣令走了以後,愛玉就更不愛言語了,每日隻在屋裡悶坐,一怔就是一天,問她話也不言語。但問的急了,就要墮淚。我大抵看出些端倪,便不時開導於她,但是她也待聽不聽的,說的多了,便隻說我不明白。我也不好言語,隻說待這邊事完了,領她出來就好了。誰知,本日事兒才收回來,她便說要削髮了。”
傅月明聞言,內心考慮道:這裡頭必然有故事。便說:“我們也出來瞧瞧。”言罷,兩人聯袂走回房內。
那安童甚小,還是一個孩子,隻說道:“姑太太在堂上倒著哩,女人在後屋子裡。”說著,便將門大開了,迎了一世人出來。
世人走到堂上,卻見唐姑媽披垂了頭髮,扯開了大襟,在地下坐著,屋裡桌倒凳翻,平常喝水的黃銅雞鳴壺也翻倒在地,潑了一地的水。唐姑媽一見世人到來,便拍著大腿,又哭又罵道:“我這薄命的人,打小背井離鄉,死鬼丈夫又早早過陰去了,丟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叫人淩辱!現在好輕易探親靠友的來,哥哥嫂嫂又是一副暴虐心腸,硬生生要斷我們的活路!眼看著外甥去吃官司殺頭,袖手不睬!世上哪有如許的暴虐孃舅!我要去祖墳上哭我那死去的爹孃去,叫他們評這個理去!爹孃啊,你二老丟的我恁般苦!”一行罵一行哭,又指著過世二老的名字。
傅沐槐聽這話有理,便說道:“這也好,你且去清算,叫個大點的丫頭跟著就是了。”傅月明嘴裡承諾著,腳下就快步去了。陳杏娘見這父女二人說的伏貼,隻索罷了,趕緊叫人出去套車服侍,又叫來升媳婦子帶了幾個婆娘跟車,千丁寧萬叮囑,隻怕女兒疇昔虧損。傅沐槐看了,隻是發笑,說道:“有我跟著,又隻隔了一條街,怕甚麼呢。”陳杏娘嗔道:“你曉得些甚麼,這倒了勢的惡婦是最會撒潑放刁的了,今兒這事兒又是月兒斧正的她。俗話說,這仇敵見麵分外眼紅,好不好她在月兒臉上抓撓一下,可如何好?”
傅沐槐先不言語,半日方纔說道:“罷了,你不必焦心,我也並冇說那樣的話。她既對不住我們,我們又何必認她呢?待會兒,我便打發幾個得力的家人疇昔,叫她清算了遷出去。我們與他們的傢什物件兒儘皆收回來,幾個丫頭也叫返來罷。”說著,略停了停,又道:“還稍待兩日,等提刑院將唐睿的案子發落下來,看他發往那邊,連他母子一塊去了罷。”陳杏娘說道:“這話纔是正理,依著我說,她既然乾得出如許的事來,管她如何呢,攆她出去就是了!”傅沐槐說道:“這倒也不好,好歹她在咱家也住了這麼些光陰,鄰裡街坊都見熟了的,驀地就叫她流落街頭,未免有些丟臉。如果再弄出甚麼性命官司,更是多費手腳。隻是這兩日的事情罷了,何必自惹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