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杏娘看著她笑道:“還不到早晨呢,你倒是把頭也摘了。”傅月明摸了摸髮髻,這纔想起剛纔回房時將頭上的珠釵儘數除了,走時也忘了插戴甚麼,就這般出來了,不由笑道:“歸去洗了洗臉,就給忘了。反正也是晚了,不戴那些個也罷。”陳杏娘說道:“本日你外祖打發人送了兩隻野雞過來,我讓廚房燉了一隻,另一隻醃漬起來,留待天冷了就稀飯。”傅月明問道:“外祖那裡來的野雞?”陳杏娘說道:“邇來又是收租子的時候了,說是那些耕戶送的。”傅月明聽了,一時不語,半日哼笑了一聲,說道:“外祖收這兩隻野雞,不知又免了人家多少租子。這些人也忒可愛了,看著外祖人老又好說話,就逼迫良善了。年年說受災,年年說難,向來不見租子交的痛快的。外祖又冇那些力量跟他們纏。”
當下,她問道:“父親總在外走動,竟冇聞聲風聲麼?何至於到了這個境地,才曉得?”傅沐槐說道:“前幾個月我去外埠行商置貨,並不在家。待返來時,查點賬目標時候又見紅利頗豐,便冇想那很多。那些風言風語,又是那些同業傳出來的,所謂同業是朋友,我也就很冇往內心去,誰曉得這裡頭竟有這麼一段故事!我也不知如何是好,看看你的意義?”
傅月明淺笑道:“提刑院的司徒老爺,非常公道廉潔,斷的案子是極其公道的,也不怕那些個。父親將這乾人告到衙門去,將事情鼓吹開來,好叫世人曉得並非我們家為商不良,乃是為小人使壞之故。前頭父親也說,我們家鋪子畢竟是老字號,那些老主顧們總會漸漸的來的。這段光陰我們乾脆少掙些錢,凡是來鋪裡買貨的客人,就搭配著送些針頭線腦等物。如當代上的人,都好占個便宜,既拿了我們的東西,還能不說好麼?父親再尋幾個能說會道的人,往那茶鋪酒樓裡漫衍漫衍動靜,包管靈驗的。”
傅沐槐聽了這一席話,隻覺她這主張甚是大膽,不由很有些咋舌,當即又說道:“如許能成麼?這也未免忒標新創新了些。”傅月明笑道:“這算甚麼標新創新,我們又不偷不搶,明公道道的做買賣,誰還能說我們些甚麼!父親儘管嚐嚐,我這帖藥若不靈驗,今後我也再不說話了。”傅沐槐正在無主之際,聽了她這番群情,雖覺離經叛道過分,與常日裡自家為人處世之風大相徑庭,但細細想來,卻也有很有幾分事理在內,當下點頭道:“你的主張倒很有些意義,容我再想想。”
傅月明見父親點頭,心中一塊石頭落地,因又想起一件事,便說道:“母親前頭讓那姓顧的暗害了一場,現在外頭雖瞧不出甚麼,隻怕裡頭落了甚麼病根。得空時,父親還是請宋大夫來家替母親瞧瞧的好。”傅沐槐說道:“這個我理睬得,今兒已是不早了,待明兒起來就打發小廝去請。”
傅月明嘲笑道:“父親倒當真是佛祖一樣的心腸,這是捐軀齋鷹呢!他們既是我們家的白叟,就該一心為了主家做事,何況我們家也未曾虐待過他們甚麼!一月的人為不消說,逢上節慶生日另有禮錢可領。這通徽州城裡,有哪家鋪子如我們家普通用人?他們不知經心答報,反倒和外人通同起來謀算我們,當真是可愛至極。即便是受了奸人調撥,可他們讓唐睿略一勾引,便即生出這等背叛之心,必然也是用心不良已久的。何況,父親說他們有家人要贍養,莫不是我們家靠著吃風喝煙就能度日了不成?現在把我們家名聲廢弛成這個模樣,我們家生存都不穩妥了,父親還替他們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