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炳華原是錢塘縣人士,家中世代經商,很有幾分炊財,他自幼讀過幾本書,然因他文章不通,弄到二十歲上,也還隻是個童生。兩年前為些細故,走到這淮南城來,住著不去。季秋陽同他因著買賣有些來往,此人生性鏗吝,世故浮浪,且最擅追求,拿人把柄,趁人之危,世人便送了他個外號,叫做“活泥鰍”。他既是這等的脾氣,季秋陽同他不免便有些不卯。
那李仲秋天然也無從細究,當下,他點頭應和道:“人間的緣分,原也難論。比如柳家那女人,現在竟許給了張家,也是再難想到的事。”季秋陽聞言微怔,很久方纔問道:“但是柳父執的令媛麼?卻許給了哪個張家?”李仲秋道:“便是錢塘縣的阿誰張炳華,自你去了徽州,張家往柳家提了好幾次親,媒人也不知差去了幾個。柳家出了那樣的事,便如抽了主心骨普通,禁不得如許膠葛,就應下來了。”
本來這柳家亦是祖居淮南,祖上柳老太公還曾做過淮南太守,與季家是累代世交。但是自柳太公過世,柳家家業便日漸冷落,又出了兩個不肖子孫,更將偌大一份產業吃乾輸淨。到了季秋陽一輩時,更見貧寒。那柳產業家的名叫柳誠誌,字亦難,娶了城裡一落魄秀才的女兒為妻,育有一女,一家三口度日。這柳誠誌因著家學原因,也曾讀過些詩書,何如他八股筆墨不甚暢達,自與科舉一道絕緣,要開館講課,也冇人請他。他又是個天生秀才身子,肩不能挑背不能扛,身無長物,人間生存無一會的,當真是百無一用。幸得柳家祖上另有幾畝薄田傳下,這一家便隻靠每年收些秋租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