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陽接過帖子,展開一看,公然如其所說,落款便是周景初。因前次便失了約,人又送了厚禮過來,這一次不好不去,便道:“歸去上覆你家仆人,明日我必定時赴約。”言罷,賞了一串錢,打發他拜彆了。
話音落地,便見兩人走進門來。搶先一人約莫二十開外,生的粉麵油頭,神情浮浪。季秋陽一見此人,不由一怔。那人瞥見季秋陽,卻疾步上前,滿麵堆笑道:“本來季兄公然在京裡,前回我見著夢泉問他,他還不肯實說。”本來此人,便是前文兩人說講、在淮南與季秋陽很有齟齬、討了柳娉婷的阿誰張炳懷。
這日午後,季秋陽歇了中覺起來,因看擺佈無事,便在樓下堂中吃茶閒坐,聽坐堂的先生講兩段舊書上的故事。合法安逸之時,忽有一身著青布棉袍之人進的店內,先問櫃上季公子住哪間客房。掌櫃便指與他瞧。
二人一見,先敘了寒溫,李仲秋便笑道:“昨日景初鹵莽,衝犯了哥哥,哥哥連早晨的約也不肯赴了。”季秋陽笑道:“哪有此事,委實是中午酒吃急了,我歇了一覺起來,仍覺不大舒暢,且看時候也晚了,乾脆便未曾去。你我那等訂交,莫非還要耍如許的花腔麼?”李仲秋大笑道:“哥哥莫要唬我了,我曉得你的酒量。景初雖是個海量,那點兒酒於哥哥而言還不至誤事。莫非哥哥這兩年間喝酒竟更加不濟了麼?”季秋陽聞聲此語,也隻笑而不答。
季秋陽見他過來,隻得也起家,客氣了一番,又道:“我進京光陰尚短,與夢泉也是纔會上。你問他時,他約莫尚且不知。”張炳懷點頭一笑,也不強辯。
正自打量之時,早有仆人迎了出來,向他道:“公子請進,仆人在廳中等待。”說著,又向裡朗聲道:“季公子到了!”一麵就打起了棉門簾子。
那李仲秋又道:“昨日哥哥幸虧未曾來,那起人胡天胡地的,我足足讓他們纏到起更時分,還不得脫身。且其內有一人,與你是不相合的,幸虧未曾見麵。”季秋陽聞言,奇道:“我在這京裡也並冇甚麼仇家,倒如何會如此。”因問道:“倒是何人?”李仲秋道:“便是那張炳懷,誰料他竟也進了京,且不知如何與孟懷通扯上了乾係。孟懷通便連著他也一道請了。我昨日也是不知,到了方纔曉得他也在。我也不好就走人的,隻得陪著坐了坐。”
那孟懷通也不住打量於他,高低睃了一遍,才慢條斯理的回禮。
季秋陽聽聞,才知本來此人便是李仲秋口中的孟懷通。當下,便作揖見禮不提。
季秋陽與周景初酬酢已過,又看他身邊之人,見他已過而立之年,肥胖身材,長長的臉麵,細眉薄唇,是個單寒的麵相,身上穿戴一件玉色長袍,正不知是何人。
季秋陽聽了這番言語,心內村道:這周尚書是徽州林常安的外祖,林家已有一個女兒在宮中了,現在又要送一個出來,另有這位周昭容。這兩家的野心,可實在不小。那林常安入京,乃為提親之故,卻也不知他要求娶何人。既是周尚書與他定下的,那家世也絕非小可。
季秋陽整衣理冠,邁步入內。
貳心中揣摩了一回,當著李仲秋之麵,也不提起,隻同他閒講。李仲秋入京這半年工夫,實在交友了幾個朋友,便同他一一講來,又道:“旁人也倒罷了,隻昨日這位周景初,倒是不成不會的。我本也成心與哥哥舉薦,誰知昨日機遇剛巧,竟就逢上了。另有幾位朋友,都是不成小覷之輩。待來日氣候略好些,我便治上一席,遍請一請,與哥哥舉薦。多結識幾位朋友,卻也冇甚麼壞處。”季秋陽前番雖曾來過京中,但隻為買賣起見,且並未曾在京中逗留好久,所識之人也就非常有限。當下,便謝過了李仲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