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隻聽林小月又問道:“姐姐既然出來了,不知家中的鋪子交誰打理?”傅月明見她問起,因也是她家的本錢,不好相瞞的,便將日前同季秋陽所議講了出來,說道:“家中的鋪子,我天然不能帶進城裡,交了我父親打理。我父親是積年的買賣人,鋪裡的掌櫃又是個知根底兒懂行情的白叟,鋪子交予他們,年關還同貴府上還是例分紅,林女人就不必擔憂了。”
傅月明聞言,趕緊起家,清算了衣裝,也就跟了出去。
過了午後,渡船泊岸。季家人下船登陸,季秋陽佳耦正看著家人清算行裝,忽有一青衣人倉促走來,望著二人打躬作揖道:“我家公子請賢伉儷疇昔小敘。”這二人皆感奇特,季秋陽便問道:“令公子是何人?”那人回道:“公子姓林。”季秋陽同傅月明對望一眼,心中皆道:莫不是同林常安碰到了?
二人說了幾句閒話,便有個仆婦走來講道:“季先生要去了,打發人來請夫人。”
這兩人無可如何,隻好將家人叮嚀了一番,跟著去了。
本來林常安兄妹二人在一處酒樓落腳,包了個雅間說話。季秋陽出來見了林常安,便有林家仆婦上來引著傅月明去見女人。
走到外間,隻見季秋陽同林常安正在屋外立著。林常安說道:“那件事,還望先生考慮一二。我包管,不會虐待了先生。”季秋陽卻杜口不談,隻拱了拱手,就攙過老婆,相攜去了。
季秋陽心想這卻不能不去,便叫老婆在此處等待。那人卻又道:“我家女人也跟著來了,曉得夫人在此地,非常馳念,盼望一見,請二位一道疇昔。”
過了半晌工夫,西邊天涯忽而行來一艘樓船。傅月明目力極好,扯著季秋陽的袖子說道:“你瞧,那邊有條大船,樓上另有個穿紅的女子憑欄遠眺呢。”季秋陽瞥見,說道:“想必是哪個富朱紫家,出來坐船玩耍,又或舉家遷徙。”說畢,二人也都不放在心上,就此罷了。
又稍過半晌,但見那一輪明月升上中空,銀光遍灑,湖下水汽滿盈,遠處似有群山模糊,亭台樓閣。忽而清風徐來,吹得湖麵粼粼顛簸,又不知那裡寺廟,撞了夜鐘,鐘聲沉沉,水氣嫋嫋,當真是一派清華氣象。二人便也未曾說話,隻是一意看景,心中都道:古詩上所說“半夜鐘聲到客船”,也與此景相差不離了。傅月明便伏在季秋陽懷中,二人雙手相纏,不時摩挲,雖不涉情事,這番纏綿卻比洞房那日更見旖旎。隔日起來,傅月明使丫頭打水洗漱已畢,季秋陽便問船家路程。本來昨夜起了風,船行的快了,本日約莫午後便可登岸。二人聽聞,都歡樂不已。傅月明便用了自家帶來的米麪菜蔬,在船上做了些飯菜,同季秋陽草草吃過,就在艙外船麵上立著看湖景。二人見那天水相接,漁歌渺渺,清風不住,公然心胸大暢。
傅月明隨那婦人穿了兩個房間,進到一處鬥室當中。那林小月正在此中,打扮的花枝招展,上來盈盈見禮。傅月明那裡敢受她禮,趕緊躬身回了。那林小月也不攔她,笑著受了,方纔拉她坐下。
至此時,日頭早已落下,玉輪卻不及升起,船家解了纜繩,撐岸開船。季家世人車馬勞累,各自早早歇下。傅月明同季秋陽也在裡艙床上睡了。
傅月明在椅上坐定,四周打量了一回,見這屋子雖是淺窄,安插的倒極是雅靜,甚而盆栽蘭草,鼎焚香麝,便問道:“此處但是蜜斯家中下處?”林小月笑道:“這卻不是,就是此地一間酒樓罷了。我哥哥說坐了一日夜的船,人倦馬乏的,不如在這裡歇歇再走,便將這酒樓包了下來。雖則不能與家中相較,勉強也還能入眼。”傅月明聽聞,心中感喟不已。隻聽林小月又道:“姐姐現在但是如願以償了,這是跟著夫君進京到差去?”傅月明憶起她起初的苦衷,不想多談此事,對付了兩句,又問道:“林女人這是進京探親呢?還是如何?”林小月淡淡一笑,點頭道:“探親倒罷了,姐姐忘了,我去歲上了戶部的名冊,這是隨哥哥進京待選去。”傅月明這才憶起,另有此事,一時倒不好說些甚麼。但是看這林小月神采陡峭,笑意和順,並無半分傷懷之意,也就不再多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