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穿戴藍布短衣,手裡提著一柄鐵鍁,大睜著眼睛,將頭搖的撥浪鼓也似,四下張看著,瞧見一處空位就走上前去,向那推車的說道:“就在這兒罷,深更半夜怪滲人的,從速辦了歸去交差。”那推車的也巴不得早些歸去,忙不迭點頭承諾,自車上另取下一柄鐵鍁,走了疇昔,與那人一道俯身掘起土來。
青衣男人不肯,隻說道:“府裡半夜半夜叫我們來埋人,已是草草了事的意義,你再做這些也是徒勞。還是早些歸去交差,何必白搭力量。”藍衣男人不依他的,自操起鐵鍁往下又挖了起來。那青衣男人便將鐵鍁一樹,立在一邊看著。
顧東亭聽這話有些意義,待要問問那傅家蜜斯所患何病,忽見一身著玄色長衫,頭戴軟巾之人自街上疇昔,便忙快步走到門前,號召道:“傅二哥那裡去?何不出去坐坐,我們兄弟吃上一杯?”
顧華年聞聲,趕緊立足,定睛一望,見來者身穿褐色氅衣,年約四十開外,身材矮胖,臉上留著兩撇八字鬍,一副奪目之相,倒是本身的本家兄弟、城中來興酒鋪的掌櫃顧東亭。他見是此人,也忙打躬回禮道:“原是兄弟,為兄一時冇有瞧見,兄弟勿怪。”那顧東亭道:“大中午頭上,顧兄如何走到此處?可用過飯未曾?若冇用過,便到小弟鋪子裡去盤桓一二如何?你我兄弟也好久未曾痛飲了。”說畢,也不待他承諾,就上前挽了胳膊,要往道邊的鋪子裡拖。
進得酒鋪,店夥見掌櫃帶了人返來,趕緊上前號召,顧東亭引著顧華年在店堂西邊一張桌子邊坐下,令伴計打了兩壺酒,上了四碟下飯菜蔬、按酒吃食,便同他把酒暢談起來。
古有詩雲:欲識金銀氣,多從黃白遊。 平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
黃山腳下的徽州地界,依山傍水,得六合之精華,故而自古以來便是個物華天寶、鐘靈毓秀的地點。城中約有百來戶人家,民舍房屋俱是青牆黛瓦,清秀淡雅,整座城瞧來便如一副水墨的丹青。此處民風渾厚,又正值承平世道,城裡一派的清和藹象。便也有很多朝裡退下的官員、怡情山川的騷客,閒居於此。
雖是賦閒在家,然因他是太病院出來的,便與旁的郎中有些分歧,兼且其人也算是個杏林妙手,於疑問雜症很有些獨道的手腕。又是年高之輩,穿堂入室也較旁人略便宜些。因此徽州城中的富賈之家,官吏家世,皆喜延請其往家中醫治病患。
幾個才總角的青衣小廝正在門檻上坐著,見他過來,中有一人起家道:“傅二叔來了,老爺今兒冇出門,在正堂上。”這傅賴光在傅宅裡是走的慣熟了的,隻號召了一聲,便向裡去。
一起繞過粉牆影壁,穿了天井,走過幾重遊廊,便行至傅家正堂門前。廊上坐著的小廝見了,趕緊開門,道:“傅二叔來了。”傅賴光邁步進門,但見這堂中上首設著兩方黃花梨木椅,中是一方嵌琉璃麵的八仙桌,背後的粉牆上懸著一副比年不足的繡圖,下頭打橫兩列梨木椅,上頭都搭著湖綠撒花織金椅搭。那前頭顧東亭所講的傅產業家老爺,傅沐槐正在上首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