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腳下的徽州地界,依山傍水,得六合之精華,故而自古以來便是個物華天寶、鐘靈毓秀的地點。城中約有百來戶人家,民舍房屋俱是青牆黛瓦,清秀淡雅,整座城瞧來便如一副水墨的丹青。此處民風渾厚,又正值承平世道,城裡一派的清和藹象。便也有很多朝裡退下的官員、怡情山川的騷客,閒居於此。
藍衣男人挖了幾鏟,俄然說道:“大奶奶也忒不幸了,自打老爺太太冇了,姑爺又納了二姨奶奶,就再冇大奶奶一天好日子過了。二姨奶奶牙尖嘴快,凡事都搶在頭裡,姑爺又縱著,大奶奶那樣的溫克性兒,常日說話聲兒略高些都要臉紅的人,那裡能同二姨奶奶爭!
兩人說著話,無妨身後那獨輪車上放著的草蓆俄然動了下,這二人都被驚了一跳,唬得麵無人色。那青衣男人雙膝一軟,趴在地上,連連祝禱道:“大奶奶,小的也知你死的委曲。隻是冤有頭債有主,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妻兒,還望您高抬貴手放太小的。小的每逢祭日,必然給您燒紙祭奠漿飯。”說畢,便咚咚的磕開端來。但過了半晌,那車上卻再無動靜。
顧華年聞聲,趕緊立足,定睛一望,見來者身穿褐色氅衣,年約四十開外,身材矮胖,臉上留著兩撇八字鬍,一副奪目之相,倒是本身的本家兄弟、城中來興酒鋪的掌櫃顧東亭。他見是此人,也忙打躬回禮道:“原是兄弟,為兄一時冇有瞧見,兄弟勿怪。”那顧東亭道:“大中午頭上,顧兄如何走到此處?可用過飯未曾?若冇用過,便到小弟鋪子裡去盤桓一二如何?你我兄弟也好久未曾痛飲了。”說畢,也不待他承諾,就上前挽了胳膊,要往道邊的鋪子裡拖。
那人卻遙遙的擺了擺手,逕往西去了。顧東亭自又返來,對顧華年道:“此人名叫傅賴光,乃是傅老爺的本家弟兄。因他排行第二,人都喊他一聲傅二哥。他家裡本來也有些產業,做些小本買賣,何如此人是個耍錢吃酒的拆台,地痞惡棍,端莊行當一概不睬,隻在外頭廝混,不上幾年將一份家業吃乾賭淨,隻靠傅老爺幫襯度日罷了。傅老爺是個溫厚之人,便叫他在城西一間鋪子裡把守買賣,管些收支之事。可惜此人倒不是個曉得好歹的,這兩年不知棍騙了傅家多少!傅老爺雖做的好買賣,但若隻為如許的人,蒼蠅叮肥肉似的粘著,隻怕就是金山銀山也有消磨潔淨的一天。”這二人說著彆人家的閒話,不知不覺便把兩壺酒吃儘,顧東亭便叫店夥拿了飯上來,吃畢就散了。
傅沐槐說道:“就是那位顧大夫,還是團練鄭老爺薦來的,說會些鍼灸之法。來了以後給紮了兩針,也冇個動靜。就開了個方劑,說讓吃吃看,就去了。”說畢,又歎道:“我傅家到底祖上是造了甚麼孽,定要報應在我女兒身上?好端端的,人睡下去就再醒不來了。這都三四天了,隻靠丫頭婆子從牙縫裡給灌些米湯吊著口氣。”傅賴光點頭歎道:“侄女兒好些也罷了。小弟本日讓我那渾家,到城西白雲觀裡給侄女兒上香祈福去了,再向觀主求道安然符返來。人都說那白雲觀的符水是極靈驗的,侄女兒掛上觀主開過光的符兒,想必就能好了。”傅沐槐雖知此乃漂渺虛妄之談,然人至此時也總想聽點吉利話,便說道:“承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