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對峙之際,那蘭香俄然抱著肚子,自椅上滑了下去,神采煞白,抿著嘴一聲兒也發不出來,汗珠子自額角上不住的下滾。世人一見此情,皆知她是要生了,頓時手忙腳亂。那跟她來的婆子,會些接生的手腕,在她腹上摸了摸,就向世人說道:“到時候了,列為老爹、太太,從速尋個潔淨處所,拿草紙繃接,這孩子就要出來了。”陳杏娘立時說道:“我家哪有處所,讓她出去生!”傅賴光說道;“天塌下來也不及性命要緊,她都要生了,你還將人往外攆?”陳杏娘厲聲喝道:“這不因不由的,哪有在人家裡生孩子的事理?反正這兒不是你家,你倒站著說話不要腰疼的。你不嫌,我還怕沾了倒黴。你不怕你領歸去,如何?”本來,這產子雖是喜慶,但是世人皆謂婦人出產必有血汙,非常不祥,陳杏娘故有此語。
那傅賴光氣的雙目圓瞪,本日的事兒他本是策畫好了的,趁著傅沐槐不在家,傅家門裡隻得一個陳煕堯主事,借陳煕堯是外姓不得插手傅家香火之事,再以陳杏娘無出為由,賽過這父女二人,將蘭香塞進傅家門裡。雖則蘭香口裡那套說辭是他教的,但是這房裡差使的丫頭,哪有個潔淨的?就是傅沐槐在這裡,又敢強說同她冇甚麼?蘭香也將臨產,將這孩子生在傅家,待傅沐槐返來,也說不清了。這傅家門裡有了本身的人,天然更便利行事。
兩人隻顧拌嘴,那蘭香躺在地上,肚裡疼的垂垂緊了,嘴裡不住哎呦。裡正目睹不是事兒,便出來打圓場道:“我說,二位且彆爭論,究竟是性命關天。還是先尋處所叫蘭香出產,待孩子誕下再做理睬。”陳杏娘肝火攻心,一口咬死了無處可容,定叫蘭香出去,鬨得不成開交。
傅賴光心中雖是不甘,但眼看如此鬨下去,也一定有甚麼好處,隻得臨時鳴金出兵,跟著疇昔。待走到那巷子絕頂,公然見到一樁磚瓦小屋,牆頹瓦壞,甚見破敗,卻不知是甚麼處所。正待相問,早有小廝將門鎖開了,把蘭香送了出來。跟進門去,隻見屋內臟亂不堪,桌破凳壞,塵囂滿榻。那婆子上前,取塊手帕將炕上一抹,便叫小廝們把蘭香安設在上,又一疊聲要熱水、手巾、剪子、草紙、繃接等物。陳杏娘叮嚀留兩個小廝看管,便帶了傅月明歸去。
傅月明一番話落地,世人皆有些麵麵相覷,這些人雖非良善之輩,卻極是害怕官府,剛纔聽她揚言要見官,不由皆有些慌了。餘裡正更冇口兒的說道:“就依女人說的辦,蘭香是你二叔領來的,現在先叫她住在你二叔家,漸漸兒地等傅員外返來就是。”
這本是打好了的算盤,卻不料被傅月明走來,一頓話攪結局麵。那邊正又是個牆頭草,見勢不對,就倒了疇昔,反叫他將蘭香領歸去。此事不但不成,隻怕還要倒賠房飯錢。傅賴光是個慣占便宜的人,哪肯吃這啞巴虧,頓時便嚷了起來。
陳杏娘當即說道:“她人雖小,卻端莊是我們家裡的人。你也不過是我家老爺的本家,論起親戚來,隔著三五層牆呢,倒憑甚麼來管我家裡的事?”傅月明也笑道:“這人間的事,不在說話之人年事大小,隻關乎其理正與不正。今蘭香出產,身子不便,前兒二叔也說了領回家去不便當。這去二叔家不便當,莫非搬到我家來就便當了?雖是路途近,也免不得搬動,她一個纔出產的婦人,那裡經得起這等折騰!再者說了,我父親又不是出了遠門,不過是光臨縣換鹽引罷了,隔不上幾日就要返來的,就慌在這幾日上了?”傅賴光無話可說,想了想又道:“那屋子如此肮臟,怎好住人?”陳杏娘介麵道:“這有何難處,叫兩小我疇昔略拾掇拾掇就完了。”本來,那屋子本是傅家一名家下人住的,那是個積年的孀婦,在傅家聽用了一輩子。告了老,傅沐槐佳耦憐她無人奉侍,便將那屋子與她做了個終老之所,每月叫人拿些銀米與她。那白叟在那兒住了不上幾年,便去了,丟下那屋子無人打理,就成了現在這幅情狀。蘭香為此事住了出來,卻不知算個甚麼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