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媽媽福身一禮笑著應了，口稱“多謝先生”，一麵在前帶路。

簾櫳終究合緊，將藍如瑾與內裡統統堪堪隔住。精密的腳步聲行出內寢，一眾婆子擁著大夫分開，屋中隻剩梨雪居幾個貼身的丫環。腳步聲隻在次間停頓了一下，立時又轉出堂屋去了。有婆子和淩慎之的低語遠遠傳來，卻再也聽不清楚。

言罷緩緩起家，這才抬眼去看簾幃中人，端肅之色磊落開闊，芝蘭玉樹，自有風骨。

但是這一看，卻讓他微微吃了一驚。饒是常日如何沉穩淡泊，這一眼下去，呼吸亦不免一滯。

麵前之人烏髮雪膚，纖眉素麵，半闔雙目盤膝端坐，病中鉛華未染，卻從極淡的端倪中生出極豔的美來。但是，明顯近在天涯，豔光觸目可得，可那美卻如寒玉生煙，天光雲影，隔著一層薄霧似的，漂渺著，昏黃著，總也望不清楚。

藍如瑾眸光一閃，唇角含了安然笑意。公然是個通透之人，言語所指，恰是她心中所疑。

這邊青蘋重新放簾子，藍如瑾伸開雙睫，於簾櫳半合之際看住了那一道頎長背影，曼聲道：“先生勞苦。敢問我的病情為何幾次不定，高熱難除？還請先生不吝言明，以安我心。”

平常裡跟著徒弟走動貴門內府，婦人女眷他亦見過聽過很多，衣香鬟影，珠圍翠繞，大多是未見其人先覺其味，或濃或淡的脂粉香氣環繞四周，任是再如何甜美旖旎，在他看來亦是過分瑰麗纏綿，還不若草藥貧寒之氣來得利落。

端坐在側的年青大夫抬了視線，隱去眸中激賞之色，換上一貫暖和目光，笑著反覆了一遍剛纔聽到的話：“醫者眼中無分男女老幼，都是病人罷了――現在需觀此病人麵色，勞煩媽媽捲簾。”

帳中藍如瑾瞭然其意，緩聲道：“無需換衣，媽媽請讓青蘋脫手吧。”

一襲青衫頓了頓，淩慎之愣住腳步，並未回身，亦不直接答覆藍如瑾的發問，隻道：“我本日再開一方，於徒弟昔日方劑並無太多出入，隻是幾個藥量略有增減，切請重視取藥時的分寸。彆的，煎藥時務必重視火候，需心細妥當的人看著方可。這兩點若做不到，煎製的藥汁隻怕口味又變，於病無益。”

一息之間，心中瞭然，遂低頭再施一禮，回身衝著錢媽媽道：“望診已畢，請隨我去外間考慮方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