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是近鄉情更怯,眼下離汴都城愈近,這徐家大哥兒的心中,便愈有幾分冇出處的恐憂。他被人稱作戰神,於疆場之上幾番接受死劫,可卻一次也未曾驚駭過,但是此時現在,他麵上雖一派沉著矜持,可這內心,實在是有驚駭存在的。
聞得官家暌違好久,再納新婦,而那位阮二孃便是官家的新太儀,且自家將來的郎君還在此中摻雜了一腳,榮十八娘立時從京外彆莊乘著馬車,吃緊忙忙地回了京中府邸,直直突入崔坦的書房,將他從椅子上一把拉了起來,開端逼問他後果結果。
隻是那人遠隔宮牆,他不過是小我微言輕的小捕頭,縱是故意佈施,也是束手無策,隻能盼著她日子過得好些,盼著那男人到手以後,能待她不錯。
聽得官家說甚與阮二孃情根早種,榮十八娘信覺得真,邊給崔坦揉著肩膀,邊慨歎道:“二孃孤身一人,日子過得甚是辛苦,兒早盼著她能有個歸宿。”頓了頓,她又有些憂愁,低低說道:“隻是宮內裡的日子,約莫比在國公府還要難過,卻也不知二孃受不受得住。如果後宮中隻她們姐妹倒還算好,但是瞧著這副風景,待皇後一去,宮內裡怕是要熱烈起來了。”
身在極北之地的日子裡,他日日拿著那流珠未曾繡完的護符,幾次摩挲,直磨得那護符粗糙又陳舊,惹了身邊將領幾番笑話,卻還是當作寶貝,謹慎揣在懷中,與它寸步不離。聞得阮二孃成了阮太儀,而按著大宋律法,孀婦再嫁便與疇前繼子繼女再無乾係,徐子期肝火攻心,直恨不得立即回了汴京,手刃君王,可他到底是無可何如。
嗟歎兩聲以後,捕快催他出門查案,蕭奈麵上笑著承諾,可待旁人轉過臉以後,他這笑意,便再也難以保持下去了。
前人有言:“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嘍囉烹。”北蠻一役罷了,環顧大宋周邊,再冇有足以與大宋對抗的國度。反觀朝中,國公府已然式微,傅辛決然不但願聲望甚高的徐子期今後成為另一個勳國公。既然已冇了兵戈的能夠,那麼徐子期這一道良弓,便再不能將他放到邊關,由著他似昔日的阮秦族人普通養兵自重了。
不明就裡的人,隻言曰道賀,至於曉得此中究竟的,倒是半個喜字也說不出來。
阮太儀那三個字,自那男人的薄唇中說出來後,流珠耳中嗡嗡作響,鼻間發澀,趕緊借喝茶粉飾神采。官家與徐子期酬酢幾句,隨即又溫聲說道:“本日是盂蘭盆節,太儀非要請了這演雜劇的班子來。她一使起性子,朕向來拗不疇昔,隻得如她所願,依言而行。還請將軍坐下來,且陪著太儀聽完罷,以後,再議政事。”
禦柳宮花赤焰中(四)
怕那佛口蛇心的帝王難堪他?不,眼下軍中無人可用,除了他外俱是世家後輩,他隻能用他。徐子期亦清楚,傅辛對他已然心胸顧忌,但是起碼此時現在,他還不會對他如何,頂多是將他困在都城,好防他擁兵自重。
他怕的是再見到阮二孃。
蕭奈自手底下捕快口中得知這等新奇事兒後,一時怔住,兩道墨眉也不自發地擰作一團。他但想道:瞧著那阮二孃提起官家暗害皇後時的模樣,那裡有半分情義!再想起先前徐道甫死時,官家現身為徐家主持公道,這一咂摸,便揣摩出了些許不對勁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