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事情,流珠懶得插手,幸而傅從謙見狀,上前攔架,這纔將這對仇讎普通的伉儷分了開來。姚銑雖是心生不忿,可也隻敢回了席間,兀自喝著悶酒,而那高儀倒是半點麵子也不給傅辛了,通報也不通報一聲,大步出門,冒著風雪,登上車輦,竟是拂袖而去,連頭也不回。
她微抿紅唇,對著官家低低說道:“兒身子不適,方纔如此,萬望官家赦了兒失禮之罪,容兒去偏殿換衣。”
流珠抿唇,固執玉壺的手兒微微一滯,隻好又放了下來。她正兀自垂眸,忽地聽得傅辛強壓肝火,緩緩說道:“朕這幾個後代,還要數從謙最是知事。其他的,儘是胡塗而不自知,自恃身份,肆意妄為。”
如同那被困住的小獸普通,阮氏低低哀吟幾聲,這幾聲哀思的低吟,更引得她愈發噁心乾嘔起來。流珠抬頭躺在床上,隻感覺天旋地轉,幾欲昏迷,五臟六腑都於瞬息間攪在了一起。她悲哀地伸脫手來,死死扯著床側珠簾,用儘了滿身力量,遽然一扯,傅辛低頭望著她,便見珠串立時被扯得崩散開來,大珠小珠,四下迸濺,發著劈裡啪啦的惱人聲響,激得傅辛眉心一跳,愈發奮怒起來。
傅辛微微蹙眉,起家道:“朕隨你一同換衣。”稍稍一頓,他又轉頭,對著關小郎道:“傳喚太醫。”
如果這孩子是魯元的,魯元已然去了煙望山苦修,凡根皆斷,一心向佛,她又能如何?難不成先熬過傅辛這一道存亡關,再千裡迢迢,抱著孩子去尋他?將他從佛前再拉回塵凡裡頭?
宮婢反應迅疾,趕緊齊齊持了巾帕,前去清算。流珠自發難堪,忙拿帕子擦了擦唇邊,隨即微一抬眼,正對上姚寶瑟如有所思的眼神,那眼神非常龐大,惹得流珠心上一滯,驀地間防備起來。
頓了頓,官家沉默半晌,驀地罷手,肝火稍平以後,又溫聲道:“朕會下旨,予你貴妃名號。不管生的是男是女,朕百年以後,都封你為後。這孩子,朕必不會棄之不顧。你且放心,好好養胎罷,旁的事,今後再說。”
官家勾唇嘲笑,聲音竟有些沙啞,沉聲怒道:“二孃冷心冷肺,倒是個養不熟,暖不熱的,端的記仇。你當年連那不承情的秦氏嬌嬌,都不忍看她被我害了,現現在對本身的親生血肉,倒是不吝本身性命,也要動手了?你說虎毒不食子,我比虎還惡毒,你如果果然下了手,便淪落到與我一個境地了。你我身故以後,犯的是普通無二的罪,入得陰曹地府,也要受普通無二的科罰,誰也離不了誰,我倒是甘心,不知你情不甘心?”
八月尾,玄月初,恰是流珠告彆傅辛,與魯元上路之時。那太醫診出的時候這般含混,便連流珠本身都難以鑒定,這孩子到底是與傅辛彆離那夜的孽債,還是與魯元在熱氣嫋嫋的溫泉邊時播下的種子。她獨一能夠必定的是,她是決然不想要這個孩子的。她處境這般艱钜,如何能再護得一人全麵?
傅辛緩緩側頭,瞥了她一眼,倒是將杯盞移開,交由右手邊,沉聲道:“關小郎,續酒。”
說話間太醫已吃緊趕來,脈把完了,流珠眼瞧著這白鬍子老頭麵上喜笑容開,不由得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來。果不其然,她便聽得那年紀一把的太醫顫聲說道:“恭喜官家,道賀官家。阮賢妃並非得了腸胃之疾,實乃懷胎之症。娘子這脈,跳得極快,且按之流利,油滑如按滾珠,臣敢拿性命包管,定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