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珠見他如此，便每日替他同羅瞻做飯，好做回報。連帶著徐快意，這一家五口，竟是於這亂人間，過起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小日子來。

流珠望了他一眼，倒是未曾開言，又瞥了眼已然死去的傅辛，倒是吃緊移開眼來。

北麵戰事愈急，官方流言四起，大家都道這官家要換徐子期來做，大宋江山頓時就要改朝換姓，汴都城必定也是守不住了。流珠心記得傅從嘉所說的拱手讓江山之語，曉得待到徐子期的雄師兵臨城下，傅從嘉多數會開城去迎，汴都城必不會遭及炮火之殃，隻是徐子期實難預感，她阮流珠為求安然，還是該早早逃出汴京纔好。

流珠驚詫，道：“阿郎這是何意？”

她乃至會想——會不會是她滴的血還不敷多呢？

而這重生的嬰兒，最是磨人，流珠起先服侍了這小娘子幾次，直累得白日裡嗬欠連天，疲憊難掩，蕭奈見了，便逼迫著她好好坐月子，至於阿勝夜間的吃喝拉撒，竟都由這位操刀鬼一手包辦。蕭四哥昔日裡也是位威風人物，現在倒是兩手捧著屎尿兜子，也笑嗬嗬的，全然一副任勞任怨的模樣。

光陰久了，蕭奈到底是有些按捺不住了，兩耳通紅，私底下對著流珠道：“咱說這話，倒也冇彆的心機。實是我在內心頭憋得難受，你儘管一聽便是，也不必多想。”

蕭奈替流珠理了下耳鬢碎髮，隨即聳了聳肩，低下頭來，邊坐在小木凳子上擇菜，邊笑道：“我倒想似董永普通，盜走仙女羽衣，強留她作娘子，隻是這等事兒，我實在是做不出來。如果做了，今後隻怕是都不敢多看你一眼。二孃，你如果想歸去，儘管歸去便是。至於阿勝，我必好生待她，你不必擔憂，有快意盯著我呢。我啊，定會將阿勝養的白白胖胖，啊不，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今後看著她和快意，都尋得快意郎君。你啊，放心交給我便是。”

三月初時，流珠已有孕在身，整整六個月。身邊的婢子倒是興趣勃勃，閒暇之時，比著為未出世的重生兒做起了鞋襪來。

流珠輕聲笑道：“聽聞朝中邇來出了很多亂子，你倒是很有閒心，還顧得上惦記於兒。”

又替他整了整衣衫，流珠安靜回顧，遵囑道：“傳令出去，官家駕崩了。”

流珠抿唇，嗤笑一聲，道：“倒是未曾貪迷過官家的容色。”

傅辛聽罷，隻緩緩對著關小郎道：“高儀氣成這副模樣，想來還未曾用膳，去命人再擺碗粥來。”

待到流珠稍有鬆弛，抬起手兒，悄悄打了個哈欠之時，傅辛緩緩說道：“那巾子臟了，怎能就如許在身邊擱著？你有孕在身以後，愈發不講究了。”

鏡子碎了，好夢也碎了，她還要懷著這個生父不明的孩子，等候著，等候著——仲春十二的到臨。

傅辛飲了數杯以後，忽地又出聲道：“朕已色衰，卻不知珠兒，可會愛弛？”

留了，永久地留，便要麵對無數未知。或許傅從嘉會又想起她來，似當年的傅辛普通，將她非常對勁的平常餬口全數打亂，或許徐子期心有不甘，對她滿腹恨意，待他攻陷汴京以後，她也得不了好日子過……或許，或許，麵前有太多的或許，讓她一眼望不到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