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抵戲的裁判稱之為擺設。但見那白髮擺設固執個竹板似的物件,款款下台,先向堂中諸人報了兩位力士的名字、籍貫、昔日勝負,引得世人喝采一番,隨即便參神禱告一回,唸了遍社條,即所謂法則,這纔拿了存亡狀,給兩位力士去簽。
徐子期天然也不會輸他一頭。這傢夥長得正合了汴京百姓的大眾審美,白,俊,高,秀中帶冷,笑中帶凜。他長年戍守在外,每日晨起練武,從不懶惰,那身材天然也非常健壯,臂膀微寬,胸膛甚壯,惹得場內的幾個小娘子又是羞赧,又是不肯把眼移開。流珠卻隻是嗤笑了一聲,抿了口茶,隻盼著徐子期也能吃一回癟。
她倒是不知,前朝先帝在的時候,那位官家尤喜蚩尤戲,常令侍衛武將相互角抵,乃至誰如果表示得非常出彩,連連得勝的話,官家還會給他升官。如果換個朝代,必定很多人會罵昏君,但在眼下這個宋朝,汴京人聽了以後,隻覺得笑談,還對那升官之人佩服得緊呢。
因此徐子期和蕭奈當堂角抵,倒也不算是有辱身份。若真說有辱,那辱的也是慘敗的那位。
瓦肆有大小之分,亦有好賴之彆。徐子期自打上了任後,雖說因風格冷厲之故,得了個“徐鐵凜”的諢名,但他也曉得,單靠狠絕手腕,也難以收伏民氣,不當值的時候天然也會跟著部屬同僚應酬一番。推杯交盞間,酒意上湧,人自會卸了心防,再見他一派清含笑意,不似平常那般很有隔閡,甚麼混話兒也都能說得,這友情也跟著深了很多。
見他這般殷勤,流珠便掏了些銀錢,先改正了他本身並非徐小將軍的娘子,這才押到了金板遝身上。徐子期瞧了她一眼,彷彿偏要和她做對,轉而下注在了撞到山身上。待伴計走後,流珠撐著粉腮,閒閒地看著那金板遝健壯的身板,正嘲笑本身饑渴之時,忽地聽得徐子期沉聲對她闡發起結局勢,評判的角度倒是專業,說來講去就是要奉告她――你押錯了,那撞到山穩贏。
徐子期瞧著她那略微發亮的一雙美眸,沉聲笑道:“此處離宣德門不遠,走幾步便能到。那邊的瓦子花腔繁多,二孃可曾去過?”
流珠微微一笑,道:“自打回了汴都城,一出跟著一出,那裡有閒工夫去看瓦子?待字閨中時,倒是曾逛過幾次,也不知現在可有甚新項目。”
她擱了票據,把眼望向麵前那漂亮清冷的徐大郎。徐子期此次卻也不辯駁那伴計,待打發了那人後,這才溫聲道:“二孃不必多想,也毋需氣惱。不過是個小跑堂的,與他多言甚。”
流珠實在是不明白,看兩個壯漢滿頭大汗地打鬥,到底有何興趣。她倒寧肯去樓上麵,聽一會兒歌戲,或是評彈,看一會兒舞旋和雜技。但既然徐子期興趣勃勃,流珠也不好掃了他的興,隻能輕拈小帕,在此作陪。幸而這福熙樓的茶點非常適口,雖說因為有咄咄逼人的大兒子在這兒的原因,流珠不敢放開猛吃,但有的吃,那也是好的。
徐子期了悟,輕笑著搖了點頭。幾人持續前行,流珠特長護著快意的腦袋,唯恐她被擠著,倉猝間抬眼時,忽地瞥見阮二郎也立在人群間,滿麵不耐。她視野略一逡巡,又見阮二身側站著位麵色模糊有些焦炙的小娘子。那小娘子做的是婦人打扮,麵孔卻甚是年青,懷裡還緊緊拉著個小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