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宜愛蜷在他那算不得暖和的懷裡頭,隻悄悄地唔了一聲,又喃喃說道:“四郎得陪妾一同去纔好。”
傅辛不慌不忙,隻幫她暖著冰冷的小手兒,緩緩說道:“既然兩人說得全然分歧,那定然是有一人扯了謊。你我二人,伉儷十載,向來琴瑟調和,如膠似漆,大家歆羨,傳為嘉話。國公府之於我,亦是恩山義海,粉身難報。我如果當著你的麵,滿口謊話,欺瞞於你,揹著你的麵,乾出那等慘無人理,負恩昧良之事,旁人如果曉得,該如何看我這個官家?”
陋彼蟬蛻悲埃塵(三)
傅辛惋歎一聲,蹙眉道:“愛愛養病已久,有所不知。二孃一向以來鬱結於心,邇來很有些發瘋之兆,整日裡胡思亂想,疑神疑鬼,於汴京中早不是秘聞。她倒也不是用心教唆,你莫要見怪於她……”男人幾不成察地暴露一絲笑意,“她害的病,比愛愛還要重上很多呢。”
傅辛見她不吭聲,心上一凜,怕她不信,正要再說些甚麼,卻聽得阮宜愛聲音軟綿,低低說道:“四郎不管說甚話兒,奴奴都是信的,老是信的。妾養病久了,很有幾分無趣,亦對親眷分外馳念。妾求求四郎了,妾想要見上阿孃阿爹一麵,另有大哥、小弟。是了,二孃還說從仲奄奄一息,藥石無功,約莫也是假的了。隻是固然如此,奴奴內心還是恐憂不已,隻惦記取從速見上從仲一麵……母子連心,那裡有想見不能見的事理,四郎如果心疼奴,便準了奴奴這一回罷……”
傅辛稍稍一滯,倒是應了聲好。
他話音剛落,便聽得不遠處一陣哭叫聲愈來愈近。聽得那還帶著幾分熟諳的細碎腳步聲,傅辛心上一動,麵上則扮出一副憂愁的模樣,趕緊起了身,想了想,複又端坐於龍榻上,這心內裡,竟油然生出幾分等候來。
關小郎忙回聲答道:“奴這就命人前去探看。”
傅辛沉吟半晌,非常和順地攏了攏她的長髮,輕聲道:“天然是心疼的。從仲近些日子,確有些不好,因怕你心境不穩,病情減輕,這才一向攔著愛愛,不讓你去看。既然愛愛求了,朕不能不準。”
阮宜愛哭得涕泗橫流,但見流珠彷彿勝券在握普通,望著她那褐色的清澈眸子,內心的慌亂也稍減幾分,口中忙道:“二孃有何體例?”
流珠緩緩垂眸,平聲道:“欲要計成,需得麻痹官家,令他臨時放心。姐姐一會兒便哭哭啼啼地去尋他,說是兒胡言亂語,找他要個解釋。不管他說甚話,說兒是瘋子也罷,妒恨也好,姐姐儘管假作信賴,隨即找個由頭,說是擔憂從仲,要他陪姐姐一同去看。”
“姐姐……有何籌算?”流珠謹慎翼翼地伸脫手來,將她攙扶著,柳眉蹙起,緩緩而問。
她沉默不語,但強作歡顏,陪著阮宜愛談笑,同她一起用了早膳。飯用過後,瞧著阮宜愛麵無人色的臉,流珠終是忍不住,屏退下人,將國公府之慘況一一說與她聽。
他伸脫手來,欲去握阮宜愛的手兒,這嬌嬌寵後卻非常變態地瑟縮了下,口中帶著哭腔道:“方纔……二孃去奴奴處,說了些話兒,驚得奴奴坐立難安,思來想去,狠了心,來尋四郎問個究竟。”
阮宜愛頓時哭道:“若非妾當年一心嫁他,如何會引得這很多禍事,實乃自作孽也!隻是……隻是又有甚體例……既然被他困住,瞞住,便再也逃不脫……”稍稍一頓,她雙眼大張,遽然死死鉗住流珠的細腕,痛聲道:“奴罪孽深重,死期難逃,隻盼著奴的孩子們,能安然無恙……到底是他的血脈,他何必非要逼入死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