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婉心中更加絞得短長,就跟刀子割著普通,慘白著臉道:“朱嫂子是拿這話剜我的心。都是我這個主子冇用,母親留下的財產我冇守住,連你們我也留不得。若不是有你們幫襯著,這些年我怕是早就被人謀算得連骨頭都不剩了。現在就連綠漪她們也成了驚弓之鳥,戔戔一件小事兒,也能叫她們嚇上半日,這皆是我無用而至。”
郭婉微微點了點頭,麵上的神情似有些非常,很久後,唇邊便漾出了一個涼薄的笑:“衣不如新,人,怕也如是罷。”
她不說話,紅香等人自是更不敢多口,院中的氛圍也變得沉寂起來。
她那婆母裘老太太是個如何的人,她豈會不知?
隻是,乍見故交,不由叫她又想起那些叫民氣酸的舊事來,影象中那張和順斑斕的臉,另有另一張漂亮而又無法的容顏,現在早已恍惚難辨,也唯有在朱嫂子的身上,還殘留著多少兒時的回想。
見她分秋霏中痛極,卻偏要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綠漪的眼圈兒便也跟著紅了,又不敢真哭,隻得忍著淚意上前低勸:“奶奶萬莫如此去想。爺雖是個情薄的,那裘家老太太待奶奶卻好,又憐著奶奶孤傲。爺去了後,也不強要奶奶奶守著,由得您家去。現在奶奶回到了老太太、老太爺身邊兒,整日裡歡歡樂喜地不好麼?那些疇昔的事情便不要再想了。”
郭婉苦澀地笑了笑,自袖中拿出絲帕,向眼角處拭去淚痕,歎道:“罷,罷,事到現在,再說這些又有甚麼趣兒?我們還是快些去吧,朱嫂子想必等急了。”
“這裡倒冇大變樣兒,還是和疇前一樣。”半晌後,她細聲說道,語中含了淡淡的感慨。
這世上真正疼她憐她的,除了她的外祖父與外祖母,便再無旁人了。
綠漪應是,忙忙地去了,郭婉便命另一個大丫環紅香將那石凳子擦潔淨了,坐下來往四下觀瞧。
綠漪走得很快,身後跟著個穿竹青粗布裙子的婦人,那婦人一起都低著頭,像是恐怕有人瞧見普通。
那院子很空,也冇種幾株花木,泥地當中鋪著一條石子小徑,絕頂則是數間淨室,想是供居士們居住的,隻現在倒是空寂無人,唯那石階上餘著幾片殘葉,被風捲著,起起落落一陣飛,到底也飛不遠,仍舊落了在那泥地上頭。
綠漪張了張口,似是想要說些甚麼,然話到口邊卻又嚥了歸去,歎了一聲,不複再言。
便在她主仆二人說話間,紅香早帶著一乾仆婦散開了,守住了幾處要道,綠漪則立在中間奉侍,此時亦是滿臉的淚水,忙拿衣袖拭了,上前勸道:“奶奶快彆說這些了,朱嫂子過來一趟不輕易。”
一片枯葉被秋風掃落,展轉棲在了她的裙上,她竟也不知,隻一徑望著那淨室入迷。
語至最後,她的眼眶到底紅了,眉尖亦微微泛紅,麵上阿誰自嘲的含笑卻始終還在。
郭婉歎了一口氣,轉眸四顧,視野終究停落在那幾間淨室上,似是瞧得癡了。
郭婉倒是一臉地若無其事,又道:“打從我兩歲起,我便住在此處,縱使外祖母並外祖父不時言說京中之事,但是,這話我從小聽到大,卻有哪一日真正分開過登州府的?就算出嫁,嫁的也是棲霞縣的人家,與都城全無半點乾係。到了現在,我不過就是個剋夫的孀婦罷了,兜兜轉轉間,仍舊還需回到蓬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