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溫潤清貴的男人聲音，吟的是：“秋陰時晴漸向暝，變一庭淒冷。佇聽寒聲，雲深無雁影。”

他不由往懷中摸了一摸——那口袋裡，曾經始終都放了幾顆糖果——可現在空空。

湖心月白，雪意未儘。

紅衣的和尚回之一笑，就如剪燭後的火光騰躍了一下：“和尚法號和尊，有幸與君笛琴相和，快哉快哉！”

笛音漸弱而琴聲漸起，陸聆濤的情感亦是一變，但覺那琴聲有些不容分辯的霸道，卻又帶了三分雍容，三分的無法；令聽者不由得為之感喟。

青二十七又問：“是遠的事，還是近的事？”

“貧僧不是那種矯情之人。”紅衣的和尚說，“不過，既然趁興而來，現在縱情當歸。兩位，有緣再見。”

公然，坐於湖邊石上的，恰是那白衣的女子，仰天橫笛，似與明月作答。

而陸聆濤見青二十七對他的莽撞並不活力，放下心來。

行走江湖多年，他不是冇見過美景，不是冇有美人投懷送抱。

陸聆濤跳上湖石，站到青二十七身邊：

這些年來，他從未像今晚這般，將深藏起來的情感肆意放縱。

那人本來隱在湖邊樹後，現在躍到石上，抱琴而立，與她隔湖相對。

古琴鳴奏，反覆了青二十七剛纔吹奏之曲的最後兩個末節，那是請她持續，他願為輔、與伊人相和之意。

陸聆濤不太懂樂律，卻也聽出笛聲中有無儘遺憾。

陸聆濤狠狠扭頭張望，想找出操琴之人：湖麵空曠，遠遠似有人影，卻又看不逼真。

他來的奇特，去得更快。

和尚氣定神閒，卻激出了惱他粉碎一晚好氛圍的陸聆濤。

月華滿滿，湖色粼粼，人如飛仙，笛作碧玉。

陸聆濤有點發癡。

“我傳聞很多年前江湖中有位妙僧，也有那麼一晚，他一舟一琴，極儘雅興。不想當時恰有位神偷在四周，將他的琴聲聽了去。他嫌棄本身高深的琴音感染殺氣，一抬手就把琴丟進了水裡。”

年幼戰亂中喪父，幸得徒弟相救；徒弟看似熱情實則無情，他靠本身勤奮嶄露頭角；師兄弟間有交誼也有忌恨；更多的機遇呈現，可前路驚險未知休咎……

湖劈麵的紅衣和尚抱著琴，垂首看那湖水，彷彿水中有寶貝。

這首詞很馳名，陸聆濤聽過，是周邦彥的《關河令》。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又一首描述孤傲的文人酸作。

月華滿滿，照得一汪湖閃閃的亮。

但，就在笛音垂垂向琴聲反攻之時，有長吟之聲越湖而來，插手了這場噪音的相鬥。

笛音雖則極低極細，如有若無，可每個音節都清楚可聞，堅毅不棄。

而現在哀婉，竟動聽至斯！

笛音悠悠，一時於高處迴旋，一時又於低處溯迴，可謂遊刃不足。

再聽下去，琴聲極盛極高，彷彿要強強把笛音蓋過。

她的笛音似有魔力，令他深深沉湎。

明火雖熄，聚灰成堆，烘得身周暖洋洋的。

這一次她的吹奏與剛纔截然分歧，一改纏綿悱惻為清麗高雅，如雨後初晴，如山中幽蘭。

青二十七手微擺，表示他彆和對方做口舌之爭：

好聽還是，清楚已將實在的內心藏起。

但是，半晌過後，“錚！錚錚！”

陸聆濤這一睡，竟然睡得極沉。再睜眼時，月升愈高，夜極深了。

統統的統統，都是由琴聲挑起；而笛音隨勢而行，卻也不落於人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