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苓又看了那不算高的土包一眼，緩緩邁步，向著不遠處的車隊走去。

郢都外，一處水草豐茂的大澤邊，楚子苓雙膝跪地，不知倦怠的停止動手上行動。親手挖下深坑，又親手填上了墳土，她的手掌早就磨出血泡，但是現在卻像失了知覺，隻是麻痹的用手蓋上了最後一捧土。

她神情怠倦，兩眼紅腫，但是心底腐敗一片。在屈巫的鞭策下，前去齊國報喪的使者，也會帶去邦交的國書，約齊侯共同伐魯。如果此事能成，宋國就是雄師借道的必經之地，唯有通過宋境，方能攻打魯、衛。

石淳的話才說出口，鄭黑肱便厲聲道：“家老慎言！”

這恭敬姿勢，彆說是樊姬，殿上楚國重臣，也都點頭。有了這一重重的承諾，宋國當不會背盟。當然，真正掌控諸國民氣的，還當是大楚雄兵！

“能在王宮中殺人出逃, 誰還會信她？何況戔戔傳聞, 本事我何？又有那個會信？”屈巫挑眉反問。

“讒諂？”鄭黑肱麵上寂然，“若吾能，也要助巫苓出逃的。知恩不報，非君子也！”

當初不識鄭語，她冇能記著蒹葭的本名。

“新君但是要難堪公孫？”密姬兩眼含淚，心急如燎。她亦曉得楚王駕崩，新王登基，如果欲對公孫倒黴，可如何是好？

石淳說不出話了，以往溫文爾雅的公孫，竟然暴露這等神采，倒有幾分炊主的氣勢了。如果當初在鄭國時，他能如此果斷，說不好也不會被派到楚國為質。

許是等得太久，田恒輕歎一聲：“該走了。”

等等，石淳俄然一個激靈，莫不是那田恒劫走了巫苓？田恒是個猛士，又惦記巫苓的拯救之恩，真做出甚麼，也何嘗不成……

很快，數支車隊分開了郢都，向著諸國而去。諡號為“莊”的一代雄主，已然身故。這動靜也會跟著快馬傳遍天下，引得本就狼籍的諸侯各國，複興洶洶波瀾。

“那若她猜出了家主與鄭姬之事，說些甚麼……”親隨仍惴惴不安。巫苓但是出宮了, 不比疇前。若泄漏甚麼風聲, 豈不平添費事？

身後，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大殿之上，滿目哀服，非論諸公子卿士心中如何作想，現在都要擺出悲慼欲絕的模樣，恨不能再跪於棺槨前大哭一場。因此就算心中雀躍，華元麵上還是沉痛，似與殿上楚人感同身受。

身後田恒道：“名‘萑’。‘蒹’長成後名‘萑’，‘葭’長成後名‘葦’。”

“真是未曾推測……”屈巫也有幾分感慨。誰曾想，那巫瞳竟有如此膽量，趁著大王駕崩，內宮大亂時，放走了本該成為殉葬祭品的巫苓。王之瞳師也敢如此, 怎能不讓王後起火？

不過這些，對於華元來講不算甚麼。入楚為質，交友楚國卿士，纔是他最大的依仗。總有一天，他也要超越祖父的功業，站在宋國朝堂，攪動天下大局。

這是她為蒹葭尋的歸處。

那和紮眼神，的確能讓男人胸中豪氣頓生。但是鄭黑肱憶起的，倒是一雙更加清冷，更加透辟的眼眸。隻是那雙眼的仆人，怕是此生再也不能相見。

隻是如此一來，隊中那巫醫就要另作安排了。華元邁步向外走去，心中已緩慢定下動機。承諾王子罷的事，他不會踐約，但出了楚國邊疆，就是另一碼事了。畢竟本身隻答允了帶那女子離楚，可冇承擔旁的。現在樊姬還在滿城尋覓那女子，如果讓她得知是本身帶那人出逃，怕是要惡了這楚宮的實權人物。如而後患，還是不留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