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指間,光陰如流,不覺雪晴,過了十數日。卻說本縣知縣自到任已來,卻得二年半多了。賺得好些金銀,欲待要令人奉上東京去與親眷處收貯,恐到京師轉除他處時要利用。卻怕路上被人劫了去,須得一個有本領的親信人去便好。猛可想起武鬆來,“須是此人可去,有這等豪傑了得。”當日便喚武鬆到衙內商討道:“我有一個親戚在東都城裡住,欲要送一擔禮品去,就捎封書問安則個。隻恐途中不好行,須是得你這等豪傑豪傑方去得。你可休辭辛苦,與我去走一遭,返來我自重重賞你。”武鬆應道:“小人得蒙恩相汲引,安敢推故。既蒙調派,隻得便去。小人也自來未曾到東京!就那邊旁觀風景一遭。相公明日辦理端方了便行。”知縣大喜,賞了三杯。不在話下。
叔嫂萍蹤得偶逢,妖嬈偏逞秀儀容。私心便欲成歡會,暗把邪言釣武鬆。
武大自去央了間壁王婆,安排端方了,都搬上樓來,擺在桌子上。不過是些魚肉果菜之類。隨即盪酒上來。武大呼婦人坐了主位,武鬆對席,武大打橫。三小我坐下,武大篩酒在大家麵前。那婦人拿起酒來道:“叔叔休怪,冇甚管待,請酒一杯。”武鬆道:“感激嫂嫂,休這般說。”武大隻顧高低篩酒盪酒,那邊來管彆事。那婦人笑容可掬,滿口兒叫:“叔叔,怎地魚和肉也不吃一塊兒?”揀好的遞將過來。
那婦人起家去盪酒,武鬆安閒房裡拿起火箸簇火。那婦人暖了一注子酒,來到房裡,一隻手拿著注子,一隻手便去武鬆肩胛上隻一捏,說道:“叔叔隻穿這些衣裳,不冷?”武鬆已自有五分不稱心,也不該他。那婦人見他不該,劈手便來奪火箸,口裡道:“叔叔你不會簇火,我與你撥火。隻要一似火盆常熱便好。”武鬆有八分煩躁,隻不作聲。
那婦人在樓上看了武鬆這表人物,自內心深思道:“武鬆與他是遠親一母兄弟,他又生的這般長大。我嫁得這等一個,也不枉了為人一世。你看我那‘三寸丁穀樹皮’,三分象人,七分似鬼,我直恁地倒黴!據著武鬆,大蟲也吃他打了,他必定好力量。說他又未曾婚娶,何不叫他搬來我家住?不想這段人緣卻在這裡!”
卻說潘弓足言語甚是邃密拋清。武鬆道:“家兄卻不道得惹事,要嫂嫂憂心。”正在樓上說話未了,武大買了些酒肉果品返來,放在廚下,走上樓來,叫道:“大嫂,你下來安排。”那婦人應道:“你看那不曉事的!叔叔在這裡坐地,卻教我撇了下來。”武鬆道:“嫂嫂請自便。”那婦人道:“何不去叫間壁王乳母安排便了?隻是這般不見便!”
那婦情麵義非常殷勤。武鬆彆了哥嫂,離了紫石街,徑投縣裡來。正值知縣在廳上坐衙,武鬆上廳來稟道:“武鬆有個親兄,搬在紫石街居住。武鬆欲就家裡宿歇,遲早衙門入耳候使喚。不敢擅去,請恩相鈞旨。”知縣道:“這是孝悌的活動,我如何阻你,其理合法。你可每日來縣裡服侍。”武鬆謝了,清算行李鋪蓋,有那新製的衣服並前者犒賞的物件,叫個土兵挑了,武鬆引到哥哥家裡。
武大撇了老婆,來到武鬆房裡叫道:“二哥,你未曾吃點心,我和你吃些個。”武鬆隻不則聲。深思了半晌,再脫了絲鞋,還是穿上油膀靴,著了上蓋,帶上氈笠兒,一頭係纏袋,一麵出門。武大呼道:“二哥那邊去?”也不該,一向地隻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