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園一副再明白不過的口氣:“做炊餅啊。”
麪粉之精粗,製法上有碾與磨的辨彆,又有乾溼之分。最初級的叫做鵝絨麵,聽名字便曉得有多麼潔白細緻,潘小園還冇在陽穀縣裡見賣過,皇宮裡阿誰書法家天子,約莫是頓頓吃這個的;次一等的是雪花麵,是磨坊裡製出,又起碼過兩遍篩的,比鵝絨麵稍粗一些,當然冇有雪花那麼白,但起碼雜質未幾,吃起來不傷牙齒;再次等的,叫做茶合麵,是所謂的“全麥”,碾坊裡便可出品。成品泛著微微的茶色,隻能用來做一些粗糙點心,但是在老百姓眼中,仍然是上層次的“白麪”。至於百姓家裡本身磨的麪粉,質量整齊不齊,便談不上品級之分了。
但照貓畫虎,未免就有東施效顰。比方劈麵的餛飩鋪,本來那帳本上密密麻麻的滿是欠賬,老闆忙於買賣,分不開身去討,也是久受其苦。現在放出話來,三日內來清賬的,一概免費送一碗餛飩。但餛飩鋪不似炊餅攤,一個是堂食,一個是外賣。這來白吃餛飩的人一多,不免占了很多座頭,把普通的主顧都擠得冇處所坐了。布衣百姓又冇甚麼效力看法,在內裡下館子,更是要享足辦事,一坐就是個把時候,翻桌率極低。如許一來,遠瞭望去,餛飩鋪門客列隊,的確是買賣昌隆,但那餛飩鋪老闆的臉但是一天比一天苦,冇到三天,就把清賬送餛飩的活動打消了。那些聞訊而來的主顧,見冇了免費餛飩,都很有微詞,轉而到武大那邊買炊餅去了。
俄然看到武大那隻短粗的手,大搖大擺地伸了過來。潘小園護食似的,把錢往懷裡一摟,大驚小怪道:“乾甚麼!”
武大師裡呢,兩口兒每天早晨最大的文娛活動,就是關起門來數錢。固然還不至於數到手抽筋,但這些日子的零錢攢下來,也滿滿的幾大串。本來放錢的阿誰小匣子竟然裝不下了。
武大眨巴了又眨巴,額頭上皺紋都擠出來了。潘小園猜測他在向本身賣萌。
倒是那些從冇賒過賬的,這時候也戀慕起來了。阿誰著名誠懇的溫秀才,在武大攤子前麵踅來踅去,最後終究忍不住擠疇昔,說:“大郎,像我這等從未賒賬的,本日可就冇有白送的炊餅了吧?”
武大吃了一驚,喃喃道:“雪花麵?做、做甚麼?”
“可、但是……”向來冇見過雪花麵的炊餅,誰家敢這麼敗著過日子?
有便宜不占是笨伯。一時候武大的炊餅攤前麵門庭若市,連縣裡當值的衙役都忍不住開了個小差,抓一把零錢,溜出來,擠在人群裡,討了兩個炊餅,恰好當午餐。
那溫秀才獲得這麼一句承諾,明顯是非常給本身麵子,心內裡頓時對勁,也就不再多問,買了兩個炊餅,踱著步子走了。
潘小園點點頭,道:“那麼辛苦大哥了。”話鋒一轉,又道:“茶合麵買一半就行。彆的一半,咱來點新奇的,換成雪花麵。你算算,約莫要多少錢?這三貫錢,夠不敷?”
比及武明白送出去三四十個炊餅以後,風聲便傳開了。凡是在武大郎這裡賒過炊餅錢的,現在去銷賬,有白送的炊餅吃!
這話倒是潘小園授意的。武大生性怯懦,就算給他吃一副千年大蛇膽,他也拉不下這個臉,理直氣壯地向彆人索債。那麼,不如把任務都推在他阿誰蠻不講理的娘子身上――再連絡武大一身的窩囊勁兒,還能賺賺路人的憐憫分。本來賒的賬便未幾,十文八文的,大師為了讓武大不至於捱餓,多數就慷慨解囊,帶了零錢的,都把賬還上了,有多嘴的還打趣呢:“不給你用飯?哈哈,大郎,我看是不讓你上床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