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知潘小園和林沖冇甚麼交集,林沖娘子自尋短見這事也就冇跟她說。眼下聽她說“林沖有娘子”,感受有需求改正一下究竟。
一份企劃陳述謄寫到一半,窗紙內裡終究浮起霧氣般的亮光,潘小園精疲力竭,順勢往榻上一倒,冇沾枕頭就睡著了。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夢。
她感覺,跟這位梁山第一號大美女對話,本身如何也得有些妙手的風采,再不濟,得像武鬆一樣氣場實足,留一個霸氣的第一印象。
隻可惜,功敗垂成,一隊軍馬擋住了她的路。領頭的,是林沖。
潘小園鼻子一酸,眼淚幾近是立即就決堤。這時候想起來管她叫嫂嫂,幾個意義!
武鬆約莫也認識到報歉的姿式不對,趕緊開門也跟出來,又不太敢往裡走,瞧著那微微顫抖的背影,像是脆生生的胡蝶的翼,一觸即碎;又彷彿她身四周著一圈看不見的火,略微踏近一步,就能跟他玉石俱焚似的。
扈三娘是祝家三莊裡的第一虎將,巾幗玫瑰,才貌雙全,本來許配給祝家莊的祝彪,可惜後者早已化為李逵部下的炮灰。扈三娘本人飛馬出戰,兩口日月刀,一條紅錦索,幾近全無敗績,不知多少放肆的梁山糙漢都折在她部下。她乃至曾一度把宋江追得無處可逃,幾乎以一人之力團滅梁山軍團。
聲音纖細,剛好能透過房屋前麵的板壁,而不讓守在前門的小嘍囉知覺。
扈三娘靜了半晌,悄悄“啊”了一聲。
那臉上的神情,是委曲還是要殺人,還是生無可戀,他完整想也不敢想。他冇甚麼應對這類事的經曆,幸虧“敢作敢當”四個字是刻在內心的,再如何感覺丟臉,也得硬著頭皮,持續報歉:“剛纔我確切多嘴,多有衝犯,是我考慮不周……”
這是奉告她,他並冇有事前和宋江通氣。但一上來就自報家門,企圖也非常較著。
還不是對她說的。
潘小園又憋屈又委曲,用力狠狠瞪了他一眼。
扈三娘微淺笑道:“不悔怨,便是值得。那我更要去會會他了。武兄,另有這位姐姐,你們請回吧。四更天時,這裡會換一撥崗哨。”
這回輪到潘小園大驚失容。不是因為林娘子的死——這點她早故意機籌辦——而是她底子就想把麵前這小我一拳捅到絕壁底下去!
武鬆完整不明白潘小園為甚麼甩出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不由得朝她看了一眼。眼神隻是在她下半邊臉掠了一圈,頓時又轉頭看彆處了,嘴裡彌補一句:“不過林沖娘子已經歸天好一陣子了。”
不曉得高傲的她,在那一刻,內心接受瞭如何的暴風驟雨。但能夠肯定的是,林沖涓滴冇有把這個標緻妹子放在眼裡。他挾著她,一言不發地馳回營地,隻說了兩個字:“綁了。”
武鬆完整不明白為甚麼不能多嘴,更不明白為甚麼俄然惹得她暴怒,連抵擋都忘了,彎著腰,又補一句:“我親眼瞥見的……”
她腦筋一熱,回身就是一巴掌。武鬆本能的一閃,那一巴掌拍在花榮送的那一罈好酒上。罈子晃一晃,咕咚一聲掉地上,哢嚓一聲碎了,飄香四溢。
扈三娘那顆內心最柔嫩的部分,就此被戳得鮮血淋漓。
武鬆隻落得看她一個淡然的後背。垂順的裙襬是讓他弄褶了的;纖細的腰肢是讓他用力攬過的;烏黑的髮絲是蹭癢了他脖頸的,讓他忍得一陣好苦,終究忍不住給措置掉;而看不到的那張臉,隻巴掌大,讓他從左到右包了個嚴實,她短促的喘氣衝在他手心,彷彿掬了一捧帶溫度的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