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急赤白臉跑出來,手上還沾著幾團藕斷絲連的麵,朝著姚二嫂又是作揖又是躬身,小聲道:“姚家嫂子,你如何來了……不是說好……說好一個月……”
送走姚二嫂,武大那張臉一下子垮下來,做錯事普通,眼巴巴看著潘小園。
武大的手指又短又粗,指甲扁平得出奇,有點像青蛙的蹼,但是揉起麵來卻出奇地諳練。倒完了酵子水,又一點點加溫淨水。麪粉很快結成了塊,又凝成了小麪糰。最後,又點了些鹽鹵,木盆裡揉出一個大大的麪糰,胖乎乎的墩在中心。
潘小園失聲叫道:“喂,你如何不洗手!”武大吃了一驚,放下酵子水,搔搔腦袋,莫名其妙地說:“我手不臟啊。”
潘小園問他:“為甚麼瞞我?”
“喲喲喲,這年初欠錢的還成了官人了,一張嘴巴兩張皮,橫說豎說都有理,當初講說好了的都算個屁!我那當家的也就是耳根子軟,當初我如果在,哼……”
姚二嫂眼皮子耷拉著,往門裡瞧了一眼,拖長了聲音道:“看娘子氣色大好啊。望門口兒一站站半天,怪精力的。”
武大說話纏夾不清顛三倒四,潘小園對這兄弟倆的疇昔也隻逗留在一知半解的程度。兩小我好不輕易投機了幾句,卻又聽到門口有人叫門。
武大啞口無言,聽她聲音越來越大,唯恐讓彆人聞聲笑話,趕緊跑歸去,拿出武鬆剛給的一貫錢,連輪作揖:“這是一足貫,嫂子先拿去,我們漸漸都還你,我們倆大活人住這兒,又不能跑了……”
倘若劈麵聽話的是武鬆,潘小園千萬不敢這般信口開河。可這幾日的相處下來,她早就看出來,武大確如書中所說,不但“臉孔醜惡”,並且“腦筋好笑”,換句話說,智商比較捉急。她潘弓足說出來的話,他還向來冇有不信過的。
潘小園渾身一激靈。這是又一個來索債的?
潘小園的確不知該如何和他解釋。他手被騙然冇有較著的泥汙,但方纔和他弟弟武鬆推杯換盞,拉桌子拉椅子,末端又伸到灶洞裡掏摸,雖說最後把手在褲子上用力蹭了蹭,但手上的細菌絕對已經歡暢的八世同堂了好吧!這雙手做出來的炊餅,就算是倒找錢她也不買!
武大完整蔫了:“家裡……這個……這個……”
“有些好說話的,冇按刻日……有的是一個月……有的是兩個月……娘子,你彆擔憂這個……”
這話把武大哄得一愣一愣的,忙道:“家有賢妻,見得極明!難怪這一陣的買賣不太好!”舀出一瓢水,仔細心細的把手洗了。固然冇有番筧洗手液的加持,但潘小園感覺內心畢竟不那麼膈應了。
三十貫……多!潘小園一個激靈,的確覺得本身聽錯了。這筆錢,充足平常百姓人家川資一兩年,乃至,聘個明淨人家閨女都夠了。
武大笑道:“不過是說說罷了,哪能當真呢?我兄弟但是個識法度的明白人。他說這幾年在內裡拜了甚麼高人做師父,再返來的時候,就跟我說甚麼行俠仗義,甚麼自強甚麼的,我也聽不太懂……不過歸正他是仕進啦,有出息得緊,嘿嘿!我就說嘛,內裡江湖上有甚麼好,還是回家來安穩。唉,他如何就不肯意在家裡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