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告狀房那邊也有《白毛仙姑傳》,還是最後唱出這本諸宮調的人唱的,必定比麵前這個唱得更好,內容更新。世民氣下期盼,趕著車穿太長街,終究到了城北這座幾近成了王家家屬牢房的告狀房。
那伎女終究點了頭:“奴還來唱幾日,但隻唱到這裡。提學大人遠在省會,我們宋大令何如不得那些有功名的墨客,隻得將他們關在這裡,日日好飯好菜地供著,那些人還要作反哩!”
那伎女正唱到父女團聚,充滿希冀地過年;黃巡按世人卻已傳聞厥後楊白勞服藥慘死,孤女被王家強買作奴婢之事。在城外阿誰唱曲的農戶漢口中,他們更曉得了楊喜兒多年後的模樣――在山野當中孤身求活,滿頭白髮,乃至被人當作妖仙供奉……
唱完這段,竟然另有一段全新的套曲!
那伎女緩緩唱罷,在黃大人略帶期盼的眼神中嫣然一笑:“這篇《白毛仙姑傳》固然未完,可唱到這裡,奴也不能再唱下去了。這篇諸宮調的結局不由奴作,而由宋大人――何時王家那些人被奪了功名,宋大人能鞠問他們了,這曲子才氣有下文。”
“聞聽喚鬼,倒叫我心錯愕。臨溪自打量,見白衣白髮長。哭聲爹孃,見喜兒本日成甚樣,我是人――”
黃大人覷著對方人多,不是問話的好機會,便客氣地說:“鄙人是本土客人,頭一回聽這篇諸宮調,實在冷傲,想趁還在武平時多聽幾次,不知娘子今後還在這裡唱麼?”
她是個婦人,差役、保鑣們不好動她,隻能央有力的民婦將她拉走。
田師爺道:“要麼乾脆喚宋縣令來,憑大人這雙眼,莫非還看不出他是至心為民做主,還是邀名之輩?”
若用彆的罪名,世人真敢拚著捱打,出來把王家的老爺們拖出來打一頓。可恰好定了劫獄罪,誰也不肯沾上王家翅膀的惡名,隻能在院門外痛罵幾聲宣泄肝火。
他為王家籌辦的結局又是甚麼?
黃巡按一行都衝動不已,珍惜地聽著,恨不得她就這麼一套一套地唱下去,將整篇《白毛仙姑傳》一氣兒唱完。
幾小我聽熟了曲子的人湊上來罵道:“也不知那狠心的王世仁、穆仁智是王家哪一支的!曲兒裡就該唱出他的真名來,我們這些男人漢,一人一拳頭也打死他了!”
若說寫它的人是莊戶,莊戶豈有如許的才學,能依譜填詞,還填得密意致致,令下到莊戶小販,上到他如許的官人也要動容的境地?若說是才子詞人,又怎能如此深切體味佃農的費事悲慘,又如何捨得將一個妙齡女子寫成不人不鬼,滿腔仇恨的模樣?
他想了一陣,便跳下車,往人群中擠去,想多聽幾曲。他在差役們庇護下千難萬險地擠到那女子麵前,正聞聲一句熟諳的:“則見我萬恨千仇――”
從這伎女看來,背後安排這事的就必然不是個布衣百姓、販子匠戶之類,而必然是個既深知百姓之苦,又富雅趣高致之人。不然如何能寫出那樣深切的本子,想出如許的新妝?
那小販笑道:“不是她,不是她!她是合告狀房那位蜜斯學的,遠不如人家哩。不過這《白毛仙姑傳》實在新奇動聽,便她們偷學來的,也比舊曲兒入耳些。”
四周聽著呼聲如潮,恨不能立即撞進告狀房把王家人都打死,補全了這篇《白毛仙姑傳》。守著偏院院門的衙役們在人潮中搖搖欲墜,高呼:“不成衝撞告狀房,不準拿石頭扔窗戶!凡有衝撞羈押院落,打碎門窗的,皆以劫獄罪拿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