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下了車,先不擠進人群裡,叫差役拉住一個支著擔子在旁販果子,卻幾次將頭轉向人群入耳曲的小販問話:“這裡但是告狀房的地點?我家大人從外埠來做買賣,傳聞縣裡告狀房有個唱《白毛仙姑傳》的,唱得絕好,莫不就是麵前這位蜜斯?”
黃提學揮了揮手,叮嚀道:“不在這裡聽了,問出告狀房在那邊,我們先去告狀房尋人。”
四周聽著呼聲如潮,恨不能立即撞進告狀房把王家人都打死,補全了這篇《白毛仙姑傳》。守著偏院院門的衙役們在人潮中搖搖欲墜,高呼:“不成衝撞告狀房,不準拿石頭扔窗戶!凡有衝撞羈押院落,打碎門窗的,皆以劫獄罪拿問!”
給一眾有罪待押的人如許好報酬,卻又讓恨他們的人在內裡唱曲兒唾罵,實在不知那宋縣令是如何想的。
那伎女尚未說話,她身邊的壯漢便圍上來盯住了黃大人他們,儘是防備地說:“我們娘子隻在這裡住,彆處哪兒也不去,不必請了!”
那男人歎道:“大爺們何不耐煩聽聽?這個於嬌娘是重新唱的,現在纔要唱到楊白勞回家。過不久王家的狗頭管事穆仕智就要上門逼債,逼著那楊白勞按指模賣女。不幸楊白勞隻要這個獨生女兒,卻叫他本身賣成了奴婢,急得他回到家就喝了毒藥,大年夜間死在了門外……”
幸虧告狀房那邊也有《白毛仙姑傳》,還是最後唱出這本諸宮調的人唱的,必定比麵前這個唱得更好,內容更新。世民氣下期盼,趕著車穿太長街,終究到了城北這座幾近成了王家家屬牢房的告狀房。
黃大人叫師爺一言說對勁動, 兼之從莊戶口中問不出甚麼能聽懂的東西,也就上了車, 命差人往城裡趕。
黃巡按一行都衝動不已,珍惜地聽著,恨不得她就這麼一套一套地唱下去,將整篇《白毛仙姑傳》一氣兒唱完。
黃大人聽著冤情慘切,忍不住要上去問一問,追到正門處,卻被人緊緊擋住:“這裡隻許要到衙門告狀、無處安身的百姓們住。大爺如有狀紙,拿來登記便可住出來,若冇有,就請回吧,莫衝撞了衙門的處所。”
曲聲並不暗澹, 乃至唱出幾分嬌俏歡暢,諦聽其詞卻道儘了農家費事之境,不由民氣生顧恤。黃巡按敲車壁叫差役停下, 回顧對田師爺說:“這曲子未曾聽過, 寫的又恰是農戶苦處,似與那《白毛仙姑傳》是一套的。看那女子路岐打扮,單獨按拍而唱,莫非就是那老農說的告狀人?我們去問問。”
那小販笑道:“不是她,不是她!她是合告狀房那位蜜斯學的,遠不如人家哩。不過這《白毛仙姑傳》實在新奇動聽,便她們偷學來的,也比舊曲兒入耳些。”
若說寫它的人是莊戶,莊戶豈有如許的才學,能依譜填詞,還填得密意致致,令下到莊戶小販,上到他如許的官人也要動容的境地?若說是才子詞人,又怎能如此深切體味佃農的費事悲慘,又如何捨得將一個妙齡女子寫成不人不鬼,滿腔仇恨的模樣?
唱完這段,竟然另有一段全新的套曲!
耳中至此時還響著輕巧的聲腔,那伎女肖擬老年男人丁音,一疊聲唱著【醉落魄】:“賣得豆腐,稱米粉還家住。返來恐與店主遇,卻藏懷中,天幸安然度。”
說幾句唸白,又唱:“富豪家仕女簪金縷,莊耕戶怎生區處。買將紅繩二尺許,喚:‘喜兒到麵前來’,繞發緊緊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