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渙也發覺出話中的題目,又顯出侷促來。蘇羨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對他的來意有了猜想,淺淺一笑:“可惜我本日偶然弄月。”
話還未講完,就見他眼中的亮光漸暗,她補上後半句:“不知夫君可否陪我喝盞酒?”
婢女竹影跳下凳子,一翻開房門,卻呆愣愣地怔在原地。
江渙這才認識到她發問的企圖:“夫人有何觀點?”
已有一部分哀鴻領過川資和糧食後,跟著官兵轉移安設。剩下的人或坐或臥,成片散落在四周棚屋下,麵無神采地等候著安排。
蘇羨看他似是有些難堪,率先突破了寂靜。
江渙舉杯的手微滯,唇邊的笑有些無法:“是啊。正如夫人所言,無能為力,隻要借酒澆愁。”
“夫人本不必曉得這些。”江渙也舉起酒杯,“偶然曉得很多了,隻是徒增煩惱。”
蘇羨眼角餘光瞧見他的行動,嘴裡新喝的一口酒還冇嚥下去,忙騰脫手來摁住他的手臂。
蘇羨昂首望瞭望天,層雲遮月,隻模糊可見一團亮光。
“無妨。”他帶著些不該有的自傲,“隻吃一杯,不會醉的。”
他烏潤的眼眸又規複了一點笑意。
“倒也算不上憂愁。”他的視野落在池麵上,“隻是這幾日經常在想,為官之本究竟是甚麼?”
蘇羨想了想,此人一杯醉,兩杯倒,喝多後也還算聽話,便不再攔他。何況心中有鬱,她本身也在試圖尋求長久的思路麻醉劑。
江渙如有所思地望向她,對上了她眸中的一片銀河。
“大人行行好,再給一勺吧。”
“夫君所言極是。”蘇羨恭維的鼓起掌來,“如果大家都這般想,那天然風清氣正,政和人清。”
男人千恩萬謝地捧著碗,在不遠處尋了處位置,小口啜吸。
直到回了江府,她心口這團淤堵的氣仍未消逝。
蘇羨望著江渙的方向有些入迷,被耳邊的吵嚷聲拉回思路。
他的唇邊有弧度淺淺的笑,眉頭卻無認識地向中間蹙著,眸中也瞧不出多少笑意。
“可王主事行事看起來與慎半點不沾邊。”蘇羨以手抵腮望向他。
江渙與張主事一起查對殘剩哀鴻的登記環境並下發糧米,預備著將這最後一批人送去開墾朝廷新辟出的一處荒地。
施粥的最後一日。
他約莫是正籌辦分開之時恰被翻開房門的婢女竹影撞上,半轉著身子的姿式如何看都有些彆扭。
粥棚下,鍋邊還是蒸騰著白氣,卻聞不到多少米香。
蘇羨與江渙冇有進屋,就坐在蘇羨最愛呆著的那處亭下,望著夜裡顯得幽深的一方水池,二人一時無話。
江渙無處安設的左手理了理衣袍,找回些許雲淡風輕的模樣,舉起手中提著的東西竭力一笑:“我想夫人或許需求這個。”
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男人捧動手裡的碗,臟汙的臉上寫滿祈求。
“夫君有想出答案嗎?”蘇羨喝過酒的眼睛愈發晶亮,微微側頭看他。
“我隻是感覺夫君所說更像為官之道,”蘇羨道,“至於為官之本,應當從心解纜,而不是限於行。”
男人伸出舌頭舔舔嘴唇,似是有些難為情,囁嚅好久,還是哆顫抖嗦伸出碗:“求您了,絕對是最後一次,不然我實在冇有力量趕路。”
“夫君能陪我談天已然很好,酒實在不必喝的。”
江渙卻並未直接將酒遞給她,手提著酒罈不放,對著麵前的人道:“夫人可否願與我一同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