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災過後又是大疫，文宗天子第三次下罪己詔，徒步走到天壇祈雨，許下了畢生茹素的誓詞……卻也直到一個月今後，老天爺才降下了那場拯救的雨。

承乾十八年，這一年從年初便有了不祥之兆。當文宗天子率百官在天壇設祭，虔誠地叩拜下去之時，天空中俄然閃過一道轟隆，天子驚詫抬首，清楚地看到彼蒼白日被扯破開來，裂縫中迸出一陣耐久不斷的沉悶雷聲，便像是有一支不堪負荷的車隊從崎嶇嶙峋的山路上連綴駛過。

睿王本身則領了虎符，帶了幾個從人換衣而出，快馬奔馳往各地征調兵馬，重新設防京畿，以圖解北郢之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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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擬邱讚當初困守回雁關，北郢城被北狄雄師圍攻的光陰並不久，兩軍比武的慘烈程度倒是前者的數倍。

北狄馬隊的速率並不比信使慢上多少，睿王當機立斷，當即命令封閉九門，由陛下統禦城內，召西山營兵馬入京保衛外城，再敕令兵部尚書：集順天府、五城兵馬司、金吾衛等各部戎頓時城門迎敵。

當邱讚押著潞鄂森輕騎疾返北郢的途中，不知有冇有做過封侯的好夢，但他恐怕做夢也不會想到，驅逐他的不是光榮，再也冇有鮮花與笑容。

統統人都動員起來，上至王公貴胄，下至販夫走狗，隻要還能動的青丁壯都被驅趕上了城樓。因為冇偶然候對他們停止初級的軍事練習，很多人乃至冇有躲過第一波的箭矢，便懵懵懂懂地從。城牆牒口栽倒下去，成為屍山樊籬的一部分。

端朝立國已逾百年，太祖天子敬佩前明成祖“天子守國門”的豪言壯語，決然定都北郢，讓他的曆代子孫與這個新興的都城一起，緊緊扼守住蠻夷南下的必經之道。

“回雁關被破，北狄三十萬雄師長驅直入”的急報送入宮中，比祭天當日的好天轟隆更甚，生生把孱羸的文宗天子給震暈了疇昔。

一夕之間，從帝國最南端的紅岩島到最北端的回雁關，家家戶戶齋戒沐浴、日夜焚香禱告，不知有多少人向多少神明許下弘願，亦也不知有多少受恩深重的信徒，流著淚但求以身相代。即便是政治敏感的帝都北郢，隻要一入夜，見月寺前的直道上香客絡繹不斷，不時可見肥胖的老婦人頂著三柱香，一步一叩首地攀爬上那一百一十一級台階。

或許民氣便是天心，比及玄月，睿王的病終究有所轉機。玄月中旬，睿王勉強上朝理事，在站班時因為病後體弱晃了一晃，這麼一晃，竟引得站在左邊文官方陣頭位的秦輔之和高踞龍椅之上的文宗天子同時躍步近前，伸手欲扶。

冇有人曉得，九霄之上來自神靈的大怒還冇有真正達到這片多難多難的地盤；冇有人曉得，將要扯破帝國心臟的那隻血淋淋的獸爪，才方纔磨利了爪尖。

當夜，北郢地動。

如果說天災尚未能擺盪這個龐大帝國的基石的話，當六月過半，睿王臥病難起的流言傳出都城，這一次，全部端朝的天下完整被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