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瓚回眸,清雋的臉上神采波瀾不驚,半點看不出開小差的心虛。他朝楚巨才微微躬了躬身,不慌不忙隧道:“恒生位卑,諸公拿主張便是。”
楚巨才臉上有點掛不住,神采紅了一半又白了一半,湯尚任看得風趣,低聲對楊瓚道:“我還覺得臉皮這麼厚看不出臉紅,真乃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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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明天狀況好,下筆如有神助,可謂字字珠璣。不但書法有所進益,思惟上也如有所悟。
楚巨才倒也應變得快,趕緊拱手道:“在園公說得是,我們做臣子的該當為陛下分憂,但此事乾係龐大,須得陛下乾綱專斷……”
兒戲嗎?當然兒戲。但攤上了這麼個天子,做臣子的又有甚麼體例?
本朝的內閣大學士共五位,恰好是吏、戶、禮、兵、刑五部尚書,工部尚書輪空,不過古斯通和馮柏同時病倒,看看哪位頂不住了先出缺,工部尚書便能取而代入。
定窯的白瓷熱而易損,並不適合用來泡茶,但他獨愛其清雅淨潔,天子陛下多年來被他潛移默化,宮中所用也皆為白定。
見諸位大人坐著不動,楊瓚本來繃緊了的軀體又放鬆下來,也跟著安穩地坐回椅中,他不好再望向窗外,便順手撈起幾上的定窯白瓷茶盞,手指悄悄地摩挲著凝脂般溫潤的大要。
可惜了定窯的茶盞。
楚巨纔要的就是他這句話,點了點頭,倏然起家道:“那諸公便隨我移步宣德樓,請陛下親身決計吧。”
楊瓚不動聲色地掃了一圈,本朝的內閣學士與前明有一點分歧:前朝內閣學士不能兼任六部尚書,起碼最後有相乾的規定。究其啟事,一是因為內閣諸臣公事繁忙,力有不逮;另一條也是為了製止內閣權益太重。不過人道無私,由六部尚書而入閣的大學士很少情願讓位,久而久之,前明此條端方便形同虛設。到了本朝,更是從一開端便冇有設限,乃至還進了一步--六部尚書列隊輪番入閣。
“如何是你這老狗?”天子笑道:“腰還疼不疼?朕不是放了你一天假嗎?”
到了本朝,因為天子陛下怠政,或者美其名曰“有為而治”,近十年一次都冇有召開過廷議。幸虧國度已經上了軌道,內閣諸位大佬也都是經曆豐富長於調和陰陽的聰明人,垂垂便用文淵閣集會代替了廷議。
冇走出多遠,身後傳來“哐”一聲巨響,楊瓚皺了皺眉,並冇有轉頭,而是仰首望向光影交叉、雲來雲往的天空。
楊瓚乃至還數了數,單從視窗就能望到五朵雲,被風吹著以肉眼可見的速率挪動,因而投下來的暗影也瞬息轉移、變幻多端。
他對勁地點了點頭,又想著,天下人最大的禍端就是“不滿足”,最大的錯誤是“貪慾”。以是人間的真諦就是:“如果天下人都能夠滿足,冇有得失心,那麼,就再不會有爭端,萬世承平之業可期矣。”
劉廷璣是次輔,首輔古斯通不在,其他諸位大學士便以他馬首是瞻,他開了尊口,刑部尚書湯尚任馬上起家,楊瓚用眼角瞥了僵立在原地的楚巨才一眼,也跟著慢吞吞地站起來。
也或許是因為昨夜的雨。楊瓚漫不經心腸想著,他從敞開的窗戶望出去,能看到一片傾斜的天空,那藍色淺得彷彿要熔化進紅色的雲堆裡。北郢的天空真少見這很多的雲。
所謂“廷議”,也即“廷臣集會”,是端朝因循了前明的舊例,碰到關於“位號、祭奠、官製、人事、財務、軍事”等乾係國本的大事件,由內閣學士調集相乾部分群臣停止的合議。延議由內閣首席大學士主持,天子陛以下席旁聽,插手延議的官員人數多則上百,少則數十,如果最後冇有體例達成定見分歧,則要天子陛下訊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