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了兩晃，站住了。他好似剛從夢中醒來，抬手按了按額角，神采茫然地看著垂垂重回舞池的人們。

“跟我學!”小女人照他腰上狠擰了一把，疼得唐邵明一顫抖。

孫立人從速移步上去，見唐邵明給孔令俊摟著腰，跟條竿子似的豎在那。孔令俊抬起一腳，踢在唐邵明靴麵上，臉上還是笑嘻嘻隧道：“唐哥哥，退這隻腳。”

3Adieu:法語，意為再見。《三味書屋與百草園》中，魯迅先生所寫Ade，即為此意。

幾位中年看客多數曉得孫立人留過洋，是以見他親身了局，也隻是笑笑，續又埋頭談他們的事情。

方纔在外頭擔擱了一會，偏廳燈光已暗了下來，園地正中也空出一塊位置。留聲機的花骨朵喇叭啞了火，角落裡卻多了一架三角鋼琴與幾個西洋樂工。樂工們奏著時下舞場上風行的曲子，六七對男女客人就在那小片空位上摟抱著起舞。這些人都是寒暄場上的熟行，跳起來都是有模有樣，毫無**惡俗的意味。

他們跳得極好。

孔令儀輕咬下唇，把目光移開，抬手搭在唐邵明肩側，隨他跳起這一支華爾茲。

孫立人車開得緩慢，涓滴不輸唐邵平，樹枝碎石擊打著底盤，劈劈啪啪響個不斷。唐邵明走夜路一貫謹慎，縱是困得很，仍強撐著眼皮與他一同看路，亦不忘叮嚀孫立人：“孫團長，這路黑，且慢著點。”

下章首要汗青人物呈現，某提請各位長官密切存眷此人意向。此人與小唐中尉的生長有嚴峻乾係。

唐邵明暗道一聲糟糕，驚出一頭盜汗。撞著人了！他把手帕一扔，翻開車門就跳下去看人。

孫立人嘿嘿一笑，跟西部牛仔似的蕭灑一打方向盤，轉過彎去。唐邵明從他嘴裡聞到一絲淡淡的香檳酒氣，更加擔憂：“你吃了酒，換我來！”

“不消。”孫立人一擺手，衝唐邵明笑道：“翻不到溝裡去！”

她極年青，估摸也就十五歲高低，邊幅不差，衣裳也頗講求。隻是看上去卻有種說不出的彆扭，特彆是那對濃眉，乃至讓他生出似曾瞭解的熟諳。

隻見高大魁偉的稅警總團孫團長正摟著個肩寬腰細的德軍軍官，大喇喇在廳中跳舞，偏那曲子還是施特勞斯的名作《春之聲》。這兩人塊頭俱是不小，踢正步似的在廳裡轉圈，甚是剛猛，毫無美感可言。細心一瞧，那跳女步的德軍軍官四肢生硬，半晌工夫就跺了孫立人好幾腳，顯是個內行。

鋼琴上躍動的燭光，在二人背後投出兩條苗條的影子。這首華爾茲並不歡暢明麗，也說不上纏綿悱惻，越到厥後，似隻剩下若即若離的欣然。許是這曲子過分傷感，一曲將終，大廳裡隻剩下兩對舞者。

這小女人竟是要他跳女步。中間幾個年青舞者看了，忍不住偷笑出聲。唐邵明難堪地杵在那，提示道：“反了。”

唐邵明停了步，低頭怔怔地看著孔令儀，焦距倒是散的。他右手扶上孔令儀後背，夢話似的喃喃道：“最後一次……”

孔令俊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盯著唐邵明：“也好，就讓孫團長教你。”

孫立人嗬嗬笑著，跟疇昔，在他耳朵邊下問：“打過號召了？”麵上神采穩定，望裡頭那些個官員一努嘴。

那女孩子見他皺著眉，臉上陰晴不定，便摸索著說：“你彆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