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雍容諦視著她,也未再開口說話。
許氏、陸氏、朱氏,這些曾接踵執南朝盟主,被時人瞻仰的昔日門閥,元氣大傷,日漸式微。
二十多年前,李氏塢堡被攻破,李穆之父死於兵亂。李穆的母親,帶著當時十歲的李穆,隨了流亡的流民過江,來到江左,在京口安家,開端了艱钜度日。
阿姐待她的好,一件一件,高洛神又怎會健忘?
“阿姐,你不要說了。此事不當!我是不會承諾的!”
高雍容的話,令高洛神感到有些尷尬,點頭。
叛兵不久就攻占了建康。為避兵鋒,高洛神的姐夫,當時的太康帝被迫出走台城(注:特指東晉至南朝期間百官辦公和皇宮的地點地,位於都城建康城內,本文架空,借用)。驚憤加上恐憂,不久便抱病身亡。李穆聞訊,停息北伐大計,領軍趕回。在安定了許氏兵變以後,接回了流亡在外的皇後高雍容和四歲的皇太子蕭珣。
高雍容淺笑。
高洛神被她提示了,細想起來,確切還是有些印象。
“姨母如果不肯救我,登兒便不起來了!”
高洛神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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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這太俄然了。你怎會有此動機?你也曉得的,陸郎去後,我便偶然再嫁。何況我和大司馬素昧平生。他若真存篡位移鼎之心,我便是嫁他,他又豈會因我一婦人而消了動機?”
“阿姐,你快起來!你這是在做甚麼?”
李穆祖父歸鄉以後,製作塢堡,收留無處可去的流民,組建部曲,對抗著胡兵和盜匪的襲擾。權勢最大的時候,曾生長到部曲近萬。
高洛神八歲那年,外出玩耍之際,不慎觸了一窩馬蜂,馬蜂追蜇她的時候,高雍容不顧統統將她撲在身下,脫了本身衣物遮她頭臉。待主子遣散馬蜂,二人被救出時,高洛神安然無恙,而高雍容卻被蟄得不輕。歸去以後,她麵額腫脹,昏倒數日,若非厥後求得良藥,幾乎就此喪命。
自皇室棄中原而南渡後,江北淮南一帶的南北交界之處,便成為了兩邊拉鋸排擠的疆場,盜匪橫行,兵荒馬亂,凡是另有來路的邊民,早已經逃離。
“阿彌,阿姐求你了,你就當是在助我一臂之力,承諾了吧!”
高洛神心亂如麻,打斷了高雍容的勸辭。
一個月後,隆元二年的暮春,為了李穆籌辦已久的北伐大事能準期出兵,高洛神幾近是在倉促之間,完成了和他的婚事。
兩年之前,時任兗州刺史、鎮軍大將軍的李穆去往淮北,預備彆人生中第四次,也是打算最大範圍的一次北伐行動。世代刺於荊州的門閥許氏,趁機策動了兵變。
這些年來,向她求婚的人絡繹不斷,高家之人,卻從不逼迫於她。
“何況這個李穆,出身豪門庶族,本不過一邊鄙之地的傖荒武將,他如何不知,倘冇有積出充足的名譽和權勢,冒然篡位,以他的出身和資格,如何能賽過民氣,坐得住這位子?”
這些身外物,都還罷了。
一個是大司馬,淺顯南朝人的心目中,代表著南人血氣和無上榮光的戰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高雍容麵上的淺笑消逝了,神采垂垂變得凝重起來。
“阿彌,你常日深居簡出,如何曉得民氣叵測?他數次北伐,你覺得他是一心想從胡虜手中為我大虞光複故地?不過是在集合民氣,積聚名譽罷了!元帝南渡以來,知民氣向背,便借北伐之名,博取名譽,再行打壓敵手之事,這類行動,當年的許家、陸家,這些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哪家又冇有做過?便是我高氏,鼎盛之時,叔父身居高位,名滿天下,契機不也是因我高氏後輩對羯一戰而立下的汗馬功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