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看了眼她的衣領，已劃一得體。此時不是膠葛的時候，她便溫聲道：“此番召見，先生心中也稀有，說是為《徙戎論》，實則是為留先生在朝，想來先生已有應對，我便不說了。”她略略顯出擔憂來，君父待她慈愛寬大，待旁人卻一定仁善謙讓。聲音更加柔緩，濮陽道，“過一會兒覲見，陛下多數不會留我在旁，望先生能謹慎待之。”

她驚了一下，卻粉飾極快，未透暴露來，天然地轉頭，淺笑，和順道：“殿下何事？”

兄長輕聲的叮嚀在她耳畔響起。

衛秀彷彿聽到父親的嘶喊。

衛秀一點點向前，她的眼中便隻剩下了天子一人，天子也在打量她。

宮道上每隔小段，便立一羽林，羽林盔甲加身，身姿矗立，手持長矛。又不時可遇整隊巡查兵士，防衛甚嚴，極其莊嚴，雖有人，而不聞一聲人語。

“先生高文，朕已拜讀，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暢。隻是，”天子凝神道，“徙，該如何徙？”

如果她所敬愛的父親，傷了她敬愛的人，便不好了。

衛秀是曉得這位陛下，天子做得還算勤懇，也知他很有些手腕，此時震驚之餘，更令她生出深深的危急來。今後的行事，怕是得更周到一些。

衛秀目送她出去，轉頭便見天子在看她。

“先生曾救我愛女，還未向先生稱謝，實在過意不去。”天子笑著道，又令濮陽也坐下，表示人奉茶來。

天子忌諱甚麼，濮陽早與衛秀說了，衛秀不會入朝，她也曉得，本日困難，便是如何回絕天子。隻是天子，是說回絕就回絕的麼？越是賢明強大的君主，越容不下臣民與他說不。濮陽豈能不憂。

禮節一絲不錯，雖規行矩步，但麵龐不見壓抑苦悶。

本日天子召見，濮陽伴衛秀入宮覲見，府外車駕已備，二人侵占秀的小院中出來，並肩而行。

過得半晌，又也許是很久，衛秀仍舊彎著身，穩穩鐺鐺，不見煩躁，亦無惶恐。天子看著她，嚴肅的眼眸漸方向暖和與對勁，笑道：“高士免禮！”

濮陽正欲開口，見她衣擁有些亂了，便天然地彎身替她清算。纖細柔滑的手指剛一觸上衛秀的衣領，衛秀便做了一個後退遁藏的行動，儘是防備之姿。濮陽手一頓，收了返來，眼中幾不成見的顯閃出一絲難堪與受傷。

濮陽看她一眼：“如何能說勞煩？等你多久我都情願。”

越來越近了，她的仇敵就在那邊，不需多時，她便會看到他。衛秀不擔憂她會泄漏出恨意。

“先生。”濮陽俄然出聲，打斷了衛秀儘是恨意的打動。

她轉頭望向濮陽。

可在衛秀口中，這倒是下策。

宣德殿中並無大臣覲見。濮陽二人一到，便被一名內宦引了出來。

天子思考，逐出關外，他已想過了，趁剛打勝了仗，一股腦將這些不平王化的蠻夷十足擯除出關，並鎖國門，不與關外貿易來往，如此數年，他們必當服軟，到時再施恩，便是恩威並濟之法。

府中景色絕佳，紅花為雨打落，殘落一地。茶青富強的葉如洗過普通，蒼翠欲滴，望疇昔，空中恍若滿盈著水霧。連呼吸起來，都帶了一股潮潮的味道。

天子聞此，哈哈一笑，便轉換話題，問起衛秀在邙山隱寓所見所聞，衛秀自是一一答了，濮陽間或說一句，話題走向始終被天子緊緊掌控。他偶爾一句不經意的笑言，卻似埋冇澎湃之機，衛秀應對得體，不激進，亦不畏縮，很馳名流大師之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