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說罷,便帶上一抹溫婉的笑意,目光也非常溫和,望向衛秀。
婢子送來的衣衫就在不遠處的案上整齊疊放,濮陽略一思考,便撐著身材站了起來。既猜不透,無妨去摸索一二。
看了看濮陽的神采,他道:“足下如果便利,無妨讓我診一診脈。”
承諾是承諾了,卻連她究竟是何人都不問,將來有需求的時候,籌算上哪兒去找她?底子隻是對付罷了。
稱不上愛,那是甚麼?濮陽等他說下去,他卻杜口不言了。
總不會是他早已相中皇長孫,在等他長大成人?
濮陽一聽,便將方纔的失禮臨時放下,順著這話說了起來:“受先生大恩,又在此叨擾多日,餘感激不儘。先生凡是有所需,自當傾力互助。”
濮陽想得極好,隻等身上的痛意緩一緩便要起來。
她是聖上最為寵嬖的公主。五歲那年,母後故去,君父憐她年幼,又恐宮人懶惰,照顧不好她,便將她從皇後居住的正陽殿接到與宣室殿隻一牆之隔的含光殿來居住,便於就近照看。光陰漫漫十數載,她的為人處世,皆受聖上影響,性子亦與聖上越長越像,諸皇子皇女當中,聖上亦最疼她。這是天下皆知的事。聖上不止一次與她會商朝政,凡是她有所諫,聖上必放在心上。很多事,趙王、晉王這兩位眼下最勢大的皇子辦不成,但她,就能辦成。
下山前,得派人入京,帶儀駕侍衛來迎,不然,憑她一人,若再遇刺客,便得再入險境。
上一世,濮陽就看不透衛秀在想甚麼,他獻與蕭德文之策,皆是上策,總能出奇製勝,令人防不堪防。可先帝棄世,本該將諸王留在京師,便於就近措置,他卻建議蕭德文放諸王出鎮。諸王爭了二十餘年,終究卻被侄子得了皇位,就算一時被壓抑,不能抵擋,但哪個心中是真服的?放出去,豈不是留下大患?濮陽曾就此多次上疏,偏生蕭德文就是愛聽衛秀的。濮陽實在想不通衛秀出的甚麼昏招。
濮陽眸光呆滯,卻涓滴冇有漏出端倪來,仍然是感激的語氣:“我也願先生一世無災無禍,可兒生老是難以平順的。先生施與我的是拯救之恩,若不報,我心難安。先生無妨答允了,待來日有所需時,再來尋我不遲。”
宮中必已大亂,阿爹冇有她的動靜,必寢食難安,她留不得太久,歸去前,需得在衛秀這裡留下一個由頭,也好下次再來。
既然曉得她身份,卻還一向避而不見,清楚是不為所動的模樣。若非曉得他終究出世,濮陽便要覺得他果然是一名不慕浮華、淡泊名利的隱士了。
此處仆人未幾,那婢子也不常日奉養濮陽一人,隻在送藥或送炊事時呈現,平時另有旁的活計要忙。
濮陽來時,他正將一罈剛釀就的美酒埋與土中。
當代又是如此,清楚該掌控機會,借拯救之恩,與她瞭解,哪怕此時他還不肯出山,隻當結個善緣,對將來行事,也是大有裨益,可他卻涓滴冇有這方麵的心機。
濮陽走到拐角處,便見跟從在衛秀身邊的那名侍女在衛秀門外,似是內裡說了甚麼,她貼在門邊聽了一會兒,而後略顯警戒地擺佈看看,便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坦白身份以後,相互體味便更多了一層,言談間,天然也就能更深切一些。
傷口還在作痛,因方纔走動,痛意更甚,濮陽躺下了,不再多動。若不扯破,遵循這幾日的速率癒合,最多三日,她便能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