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淚盈盈道:“我手頭無錢,前幾日銀器鋪瞥見打得細巧的銀箍,小姑手上有銀,借我幾貫,他日還你。”
小李氏歇了聲,一摜手上的絹扇嘲笑:“嫂嫂倒有一筐的遁詞,那是嫂嫂的親子、親孫,便是生分了於我這姓李的何乾。”
季蔚琇哈哈一笑, 轉頭看一眾船手哈腰拉縴的船伕, 汗滴下土, 滿麵塵霜, 日俸不過堪堪度日, 臉上卻無怨懟之色。真是渴者不得飲, 飲者嫌茶陳。
阿娣再忍不住,笑得直抖,差點扯了何棲的頭髮。
盧娘子聽後直點頭,道:“蒼清山幾裡地開外,山又高,為著取冰倒費這些車馬工夫,上山下水的。”她嘴上說得抱怨之語,細品倒是非常對勁。纔多少光陰,沈家便起了,何棲剛嫁時,盧娘半夜間常憂何棲籌劃苦勞,家中貧寒,又有小叔叔扶養,將來養兒養女,衣裳飯食便能壓斷脊梁、磨禿十指。
何棲垂眸笑道:“比來饞嘴,晨間打扮幾乎不識得本身。”
沈拓被罵得灰頭土臉,隻好蔫頭搭腦返回,何棲正等在那盼著吃冰呢,說要尋些酸酪果碎當澆頭,一時也冇瞧見沈拓衝她飛眼色,喜道:“這般快便買了冰?”
何棲摘了個生果還惹來沈計義正辭嚴的唸叨,從費心損身唸到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何棲無法,隻得將手中事物交給阿娣來做,沈計這才紅著臉掩麵避走。
“這是酒坊自家釀的渾酒,入口有趣。”沈拓笑道, “明府吃慣好酒, 不如嚐嚐農家劣酒。”
二人一時大笑。
阿娣撐不住笑出聲,重又拿梳子為何棲梳髮髻,何棲懨懨道:“隨便挽個髻,也不要花粉,這幾日懶怠,手腳冇勁。”
沈拓答道:“阿圓嫌天熱,想吃冰冷的,我去街上買些冰來。”
何棲瞪了瞪眼,更加愁悶,感慨道:“腕肥釧窄,再兼謹慎眼,如果穿金戴銀,便是仗勢欺人的富商婦。”
何棲胎滿將將秋至,葉染金色,天高氣爽,盧娘子估摸著光陰早早在沈家住下。
何棲斥道:“你這丫頭粗笨,又無禮,白搭米糧,亂棍打你出去。”
二人均有苦衷, 對飲幾碗, 季長隨嫌江風送寒,愁眉苦臉催季蔚琇歸轉,季蔚琇與沈拓道:“他日再與都頭對飲,車到山前自有路,多思無用,你我共勉。”
何棲隻嫌熱,道:“你身上還穿戴春衫,我換了夏裳,還是熱得紮身,爬了毛刺普通。”
齊氏委曲道:“小姑用著一兩多銀子的扇子,繡得水鳥會飛,我隻覺得你豪闊。”
季蔚琇接過粗瓷黑碗,苦酒入腸更添離愁, 麵上卻笑道:“可惜冇有春韭來配它, 夏季烈酒炙羊,才驅得寒意。”
許氏不由眉開眼笑,搖扇道:“曹老邁曉得甚麼?隻知賣棺材吃花酒。”
方娘子本就掛記何棲,在船埠見著新奇生果將買好些返來,蒲陶、杏、李、瓜、桃不一而足,轉得頭暈,將千桃寺寄去的桃子給買了返來。
許氏擺手避之不及道:“我不與你搬舌,他日待我侄媳婦生子,我再與你沽酒。”
何棲過來抱著盧娘子的胳膊道:“盧姨佈下天羅地網,一屋的耳目,我哪敢再混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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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娘子笑點著她額頭:“將近做阿孃了呢,還這般小兒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