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九坐在廊下搖椅那把玩著兩枚核桃,春光穿廊,東風細細,眯了眼從窗外看了眼傴僂的老妻,倒想看看她戴花的模樣。嫁他時,也是色彩鮮好、桃腮含春的小娘子,拿扇子擋了臉,雙眸點漆,看他一眼又嬌又俏又帶了點羞。
“恰是哩,當是買個彩頭。”何棲點頭淺笑,又指導阿娣擇了蔥、蒜、蕪荽、蕓薹、薑絲備了五辛盤,搓了素餅,滾了蛋花湯。
沈計一愣,他不喜蕪荽等辛辣之物,伸長脖子看了眼春盤,微咽口唾沫:“嫂嫂,我隻吃一口可好?”
阿娣聽了叮嚀,頓足叫可惜:“他們倒做得好謀生,隻在歲節來占討便宜。”
何秀才吃了素餅,叮嚀他們道:“大郎舊歲除夕定是去曹親家家中拜年,今歲還是,帶了阿圓早些去拜見姑祖姑翁,再將阿翎也帶去。”
何棲笑:“姑祖母不知,除夕家中備了一罈好酒。阿翎想多賺些酒喝,要與大郎藏鉤賭酒,成果想喝酒的一向贏,不想喝的一向輸。”
何棲笑道:“舊年有戶人家,家主吝嗇酸刻,看阿誰討米的內裡穿了舊衫,褡褳倒是簇嶄新的,他便揪了人衣袖,又扒人領口,嚷破他是惡棍行騙的,又道縱使大節,半個子一顆米都不給他。既是惡棍天然要做非常之舉,阿誰癩漢隻在他家院門前當場打滾,滿口汙言咒他百口長幼。兩相吵架辯論,幾乎惹出一門官司來,雖被撕扯了開,到底冇過好年。”
伴計拱手笑:“二師父饒我這一遭,午間捨命陪師父吃酒。”
何棲福了一禮,賀道:“二伯公春來萬事新。”
許氏與大小簡氏等人笑不成支,許氏兒媳抿嘴:“祖母倒拿本身諷刺。”
何棲依坐在曹沈氏身邊道:“阿爹與厚交去了千桃寺,與主持吃茶。”
曹沈氏安撫道:“不讓你阿爹曉得。”她略眯了眯眼,見何棲胸口戴著瓔珞,恰是本身所送。心中更是歡暢,笑得歪了嘴。又道,“你隨大郎來家拜年,親家公一人在家冷僻。”
曹九道:死人又不遴選光陰,閻王無常也不見得過節,糧酒米麪家家大可先備存著,隻棺材一物,不好好家家齊備。
何棲一進後院,小簡氏早聞聲出來攜了她的手,先拜了曹九又拜了曹沈氏,再拜許氏等人時,許氏與大小簡氏均笑道:“侄媳太多禮,三拜合一拜。”
阿娣傻了眼,呆愣愣道:“娘子,你真都雅。”
阿娣驚得半天合不攏嘴來,拍拍胸口,道:“如果有行乞的上門,我少給些也反麵他們撕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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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因為開著棺材鋪,過年也仍謀生。
小簡氏也點頭:“好些富戶信徒還做佈施,這些年年景好,倒不顯,年景不好時,寺中聚了不知多少揭不開鍋的貧家窮戶。”
何棲又道:“新年伊始,不好感喟。”
沈計生生愣住,摸摸頭笑道:“好些忌諱,本來不想感喟,嫂嫂一說反記在內心了。”
沈拓昨晚和施翎賭酒, 何秀才用心讓著沈計,累他吃了很多酒, 強撐了半宿,沾床便睡。昔日何棲一有響動, 他早就驚醒, 本日卻睡得石沉。何棲忍不住伸手揪了一下他的鼻子, 見他毫無動靜, 不由掩了嘴悶笑。
曹二一揮手,眼角都透著嫌棄:“不需你,本日我家侄兒要來家中拜年,再很多吃酒的人。”
曹沈氏笑起來:“定是被拉去吃酒了,我們休管他們,由他們混吃,一年也隻歲節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