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放著就成了死物。”何秀才點頭,又取出一副鎏金花釵,“這原就是我和你阿孃為你們攢的,隻色彩不好,他日去販子找個金匠重新鏨一遍。”
“正要睡呢。”何棲將竹椅搬到一邊,怕絆腳。“這晚間好重的露氣,濕漉漉的,不如阿爹也早些安息。”
何秀才先時深厭齊大郎,他一文弱墨客,氣得狠了還動了老拳,直打得齊大郎口鼻鮮血直流。
都說福無雙至,禍不但行,一個家屬的式微,常常連帶著親家同枝。她本來總覺得何家冷冷僻清,不過她與何秀才父女二人,連個走動的親戚都冇有。實在真要翻起族譜,卻也是枝枝葉葉,蔓蔓連連,隻不過著跟著變動,靠近的故去,冷淡的愈遠,漸漸就失了聯絡成了陌路。
何娘子欲待不管他,到底於心不忍。當時,何家也不餘裕,將上何家小郎君因病短命,何家一片愁雲慘霧。何娘子這邊親子亡故,這邊阿弟不爭氣,固然夫君各式欣喜,心中還是有如油煎。
箱中另有一條秋色輕紗披帛,用紅線細細繡著寶相花,這倒是何娘子親手做的。
何娘子不出聲,半日方道:“我孃家親人隻要這一個阿弟,以往雖不大靠近,他幼時卻生得雪團普通,極其敬愛,我也抱過他,餵過他吃食,他搖扭捏擺走路不穩,也追在我身後一聲聲喚我‘阿姊’。怎忍他凍死餓死?”
家中如此烏煙瘴氣,何娘子姊弟豪情自好不到哪去。何娘子嫁後,與何秀才伉儷和美,林氏放下一樁苦衷,多年透支著精氣所牽唸的也不過女兒,這一放心,身材極速廢弛下來,冇一兩年便放手西歸。她一去,齊外祖更加肆無顧忌,再豐富的家財也經不起他這般折騰,更何況齊家早已是個空架子。
何秀才觸景傷情,常日隻將這些歸置一隅,等閒不去動它。
齊大郎雖是庶出,倒是齊家獨一一男,自小寵嬖不凡。他生母侍婢出身,冇甚麼見地,也是一味寵嬖,好好的一個小郎君,養得比女子還要嬌貴。
何娘子孃家姓齊,齊外祖此人極其貪花好色,他嫌棄嫡妻林氏資容平淡,又仗著家中很有家底,左一個右一個往家裡買妾侍姨娘,這些個美人每天爭風妒忌,恨不得打成烏眼雞。林氏修得跟個佛似的,儘管束養著女兒,其他一概不睬。待到庶子一出世,齊外祖自為對勁,把阿誰妾汲引得跟當家主母似的。
“阿孃的事物,阿爹都好生收著……”何棲細心放好,輕聲道。
“阿爹,外祖家不與我們來往嗎?”何棲摸索著問。
齊大郎聽後,呆立半晌,拿袖子一抹臉,回身出了何家,再也未曾上過門。
隻走了幾步,就聽何秀才自言自語道:
物是人非啊。
硃紅箱子嵌螺鈿葡萄紋,壓了一枚銅鎖,何棲見箱子漆麵亮光,明顯保養安妥,估計何秀才固然不開箱,卻經常擦拭。
月升中天,何棲拆了頭髮,看了會書,眼睛垂垂髮澀,正籌辦吹燈安睡,關窗時見何秀才坐在月下獨飲。
“這就回,這就回。”何秀才起家,“你也去睡。明日將你阿孃留下的舊物翻揀翻揀,收著也是黴壞了。”
你我有女,阿郎囡囡有阿姊,腐敗寒食、中元冬衣、冬至除夕再不會半點香火一碗涼漿也無,阿圓做得好吃食,二郎必定喜好,他是個饞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