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棲佯怒,將她趕去歇息,道:“胳膊肘儘管外拐,白對你這般好。”
沈拓笑道:“餿的是身上臟衣,返來時渾身酸汗,在河裡洗了一回。”見何秀纔等人已經安睡,院中悄悄無聲,拎了一桶水來,撤除衣物,又衝淋一遍。
徐安這才放心,心下鬆快,歡暢地與陳據吃了半宿的酒。
家中艱钜,閒了幾日,徐安便想著尋些活計賺些家用,誰知,雇工的戶主知他曾打傷過店主,點頭不肯用他。
徐安撿回一條命,仍有一年徒刑,貳心中牽掛老父,左等右等不見家人探監,隻盼得兩手冰冷,心道:莫非阿孃阿爹,氣我惹事,不肯與我相見?
徐安接過冷硬的饅頭,和淚嚥下,悶頭服了一年苦役。歸家後成了鋸嘴的葫蘆,更加沉悶起來,一日也冇有三句話。
徐安家中本來有個老父,抱病後臥床不起,不知看了多少郎中,吃了多少的藥,一來二去耗空了家底。徐安在一戶富戶家中充當打手,苦於家中老父無錢抓藥,一文錢難倒豪傑漢,便折節忍辱問戶主借銀。
富戶得知徐安竟得朝氣,自感未曾解恨,又拿銀打通縣令關鍵徐安性命。
阿娣嘴一扁,靈光一閃,鼓掌笑道:“娘子這話不通,哪邊是裡,哪邊是外?”
徐安想了想,又見陳據焦炙,點頭應了下來。
何棲頓笑出聲:“但是想著藉此發一筆橫財?”
何棲放動手記,笑看她道:“怎學得這般囉嗦?”
沈拓道:“倒是不測,原想著青壯勞力為了遁藏苦役,要麼假裝得病,要麼拿錢相抵,誰知他們得知開渠竟個個情願挖河。”
阿娣笑道:“郎主纔不肯娘子熬坐著等他呢。”伸手拍死一隻蚊蟲,自責道,“忘了早些放下紗帳,躲了好些在帳中。”
還是那位熟悉的獄卒,與他通了動靜,道:“徐安,你阿爹得知你因乞貸打了富戶,捱了兩百的棍棒,隻當你活不了。他白叟家自認是因本身得病扳連得兒子丟了性命,將你阿孃教唆出門,在家他殺,你家中現下還掛著白幡呢。”
沈拓笑:“他我又怎會不知?這些人裡,陳大咋呼,看似是個領頭的,實則徐安倒比陳據可靠。他本來的脾氣與阿翎有幾分彷彿……”
他嫂嫂又將孃家傷了一條腿的表妹說與徐安為妻,徐娘子邊幅平常,又拖著一條斷腿,倒是個和順勤奮的脾氣,嫁與徐安後,二人相扶相持,倒是和美的一對。
何棲微歎,清平天下另有貪吏策畫著如何勾搭欺民,遑論亂世當中贓官貪吏當道、苛捐冗賦壓身,活著也不過喘氣。
何棲嚇她道:誰知它們先前在甚麼處所落腳,說不得就停在汙水坑臭水溝裡,再有那些……
也是徐安命大,捱了兩百的棍棒,皮開肉綻扔回牢中,堪堪隻剩得一口氣。獄卒隻道他必死無疑,連裹屍的破席都備在一邊。此中一個差役識得徐安,每日偷拿米湯與徐安灌下,摸他燒得滾燙的額頭,低語道:隻看閻王願不肯放你一馬。
何棲不由也笑了,斥道:“還學了油嘴。”
徐安聽後,哀思自悔,以頭搶地,直磕得額頭鮮血直流。
入夜微涼,倦燕歸巢, 蛙鳴蟲聲一片。何棲散著長髮, 坐在窗前看白日記下的手記, 蚊蛾撲火,繞燈而飛, 一個不慎被燒著翅膀落在燈油裡。何棲順手拿過退下的簪子將蟲屍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