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芳,我今兒這花露,可還使得?”趁著四下人稀,張婕妤悄聲問錢壽芳,語氣中竟含了幾分不安。
現在還算好,氣候和暖,流派皆可開啟,便在仁壽宮坐著,亦不虞難受。
她歎一聲,目中漾起一縷悵惘。
這也就罷了,偏她白叟家耳背,又愛說個話,每回談天,底下的嬪妃自周皇後起,有一個算一個,皆須扯開嗓門、拔高音量,若不然,她白叟家聽不見。
李太後便是怕了這氣味,故每次晨定,皆遠遠坐在寶座上,與底下的嬪妃起碼隔了十餘步遠。
是故,那太病院每年采購最多的藥材,非是養顏、暖宮等婦人常用藥材,而是如胖大海、蜂蜜、川貝、枇杷之屬。
但是,這味道雖大家皆厭,卻也是大家不捨,還奮勇搶先,恨不能一味蓋全香,教旁人都不得出頭。
她們來得早,好些坐位還空著,最前頭那十來張椅子附近,更是連小我影都無。
錢壽芳垂首不語,心下卻覺著,張婕妤說得一點冇錯。
張婕妤轉過身,循石徑穿過空庭,拾級而上,進得正殿。
細說來,這仁壽宮占地頗廣,正殿後的擺佈兩側皆鑿了垂花門,門後另有噦鸞宮、喈鳳宮並幾所殿宇。
張婕妤暗自點頭,驀地想起一事來,不由得眉尖輕蹙。
目注著那一溜排雕鸞鳳金漆扶手椅,張婕妤的眸子裡,透暴露了一絲羨色。
影壁後是一片青磚地,平整且闊大,磚縫間探出細細的春草,被那紅牆碧瓦襯著,格外有一種精氣神。
“本日我們來得早,冇準兒能和惠妃娘娘說上話呢。”張婕妤表情甚是不錯,行不上兩步,又轉首叮嚀王孝淳:“好生在外頭候著,特彆要看好這兩個小的,彆衝撞了人去,到時候誰也救不得你們。”
約莫花了半刻的工夫,張婕妤終至座前,錢壽芳搶前幾步,將那椅袱拂淨了,方扶她落了座。
是以眾嬪妃纔會如此盛妝靚飾、華裳麗裙,一個個可著勁兒地捯飭,生恐落於人後,被比了下去,說來講去,為的不過是個“寵”字罷了。
思及此,張婕妤撫了撫鬢邊花簪,麵上亦生出了一絲期盼。
更有那高位份的,張婕妤尚需上前一一見禮,奉上諸如“您這釵子是本年最新的格式吧,好生精美”、抑或“這裙子穿在您身上真標緻”之類的好話,將一應人等對付結束,這纔算完。
“主子記下了。”王孝淳躬身道,紅衣與紅柳也雙雙應是。
錢壽芳聞言,仍然是那副四平八穩的模樣,沉聲道:“回主子,奴婢覺著,這花露的氣味很清雅。”
這一起但是有講究的。
這話她愛聽。
本日,她也用了上好的桂花芳露。
而在仁壽宮正殿火線、仁壽門以後,更有一所極大的花圃,園中引一帶死水,自東首蒼山石下賤出,蜿蜒至西首,彙作一泓幽泉,泉邊竹橋作引、清石為伴,南邊兒另有一所大花棚,裡頭儘是珍本菊花,每逢花期,李太後皆會於此辦一場賞菊宴,與眾妃嬪同樂。
這千載難逢之機,誰不上心?
依祖製,這幾處乃是給高位的太妃娘娘居住的。
悵望半晌,她收回視野,斂容不語。
惜乎這些年天時不好,幾位太妃接踵病故,仁壽宮便也空了下來,李太後不耐煩讓那些低等嬪妃陪住,乾脆將三位小公主養在膝下,也算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