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殷殷的話語在腦海中迴盪著,芳琴不由得紅了眼圈兒,忙低下頭,佯作揉眼睛,強壓下了這滿心的傷懷。
姨父俄然病逝,又加上遭了天災,那日子便垂垂地艱钜起來,到厥後,姨母一家竟連口飽飯都吃不上,芳琴冇日冇夜地接了針線活計來做,亦養不活這一大師子。
她原就覺著,這幾日背運背得邪性,說不得便與紅藥這個“災星”有關,心中亦有了模糊的想頭,欲找個起因把人攆走,免得帶累了冷香閣的風水。
因而,待出屋後,王孝淳找藉口分開了,林壽香便拉著錢壽芳去到院門處,悄悄問她:“在來之前,我可聽人說了,婕妤娘娘比來身子不大利落,可今兒瞧著倒是挺精力的,這是如何回事?”
張婕妤鎖了三日的眉心,終是得以開解,真真是神清氣爽,好似那頭頂陰雲散儘,便連昨宵殘留的睏乏,亦皆不見。
芳琴縮在袖中的手緊緊攥著,心底裡,漫起一波又一波的悲意。
不是她說,這宮裡就是端方太多、太費事,芝麻點兒大的事,也要弄得一驚一乍地。不就調個小宮人麼?說句話不就得了,非要正端莊經寫在紙上,費那勞什子的筆墨,的確多此一舉。
這幽僻的天井,寂靜無聲,而這小小宮女些微的一點心機,亦似這花香,風一吹,便再也無跡可尋。
如果二人分開,她本身倒是無所謂,在那邊皆是一樣,唯放不下表妹。以芳月阿誰軟善的脾氣,若隻剩下獨一個兒,怕會讓人給欺負死。
她曉得姨母的苦,更服膺取她對本身的諸般好處,在進宮時,芳琴便曾暗自發誓,定要照看好芳月,便本身死了,也要讓芳月好好地活著。
各式無法之下,姨母隻得含淚將她姐妹二人賣予了人伢子,換得的銀兩,不但可供兩個表弟去縣學讀書,還能再置上幾畝薄田,足以溫飽。
隻消這般一想,芳琴的心便又是一陣抽痛。
這不是打盹有人送枕頭麼?她歡暢還來不及呢,又如何會攔在頭裡?
“……要依我看,這孩子心性倒是不壞,傷得那樣兒了,差事上頭卻挑不出一點兒錯來,隻我們主子這陣子忌諱多些,紅藥這是撞在頭裡了,實則並不與她相乾。”
她父母早逝,自幼便與姨母一家餬口,姨母待她極好,將她顧問得無微不至,凡芳月有的,她亦必有一份兒,芳月常唸叨說“我娘對你比對我還好”,她心中自是感激,直將姨母看作親孃。
隻是,這好日子卻未曾得以悠長。
初夏的風緩緩地拂著,陽光攀上院牆,老梨樹在風中伸展著枝椏,落下滿地餘蔭,院角的月季正開著花,大紅與豔紫,重錦普通,淡淡的花香,隨風四散。
林壽香深覺訝然。
昨日她去大淨房調孟紅梅時,可冇這般輕鬆,磨了半天嘴皮子,好輕易才定下了旬日之期,那管事嬤嬤還一臉不樂意,活似被人從身上剜了塊肉下來,何如本日張婕妤之利落?
身分知她為人最是謹慎端方,口風也緊,遂也未曾相瞞,言簡意賅地便將紅藥摔傷之事說了,末端又道:
可現在,林司簿俄然來了,卻不知她所為何來?是不是為著分開她們姐妹?若當真如此,又該如何是好?
一重又一重的擔憂,壓得芳琴喘不上氣,那兩道清秀的柳眉,幾近擰成疙瘩。
張婕妤暗自腹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