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徐階鼻孔中長長一哼:“誰。”
徐瑛有些按捺不住。道:“侯爺容我插上一句。皇族、戚畹、功臣、官紳的地盤免稅乃是祖宗成法。投獻納獻之事。天下各地在所多有。均屬公允誌願。以侯爺的說法。卻彷彿多含貶義。是否有些不當呢。”
“放屁。放屁。放屁。”徐階氣得連拍桌子。髯毛亂舞:“錢首要還是命首要。命都沒了還要錢乾甚麼。”
徐瑛愣了半晌不能答言。徐階道:“常思豪是秦絕響的姐夫。他二人親如兄弟。因為權柄和轄地的乾係。南鎮撫司方麵對秦絕響此次請令。大為不滿。他是到東廠托情弄項。找程連安請了份駕貼纔出的城。費上這麼多周折力量。他怎會有沒到處所就往回撤的事理。”
“爹。您叫我。”三公子徐瑛在門外留步垂首。
徐階以肘撐身側過臉來:“督公和侯爺親臨看望。老夫怎好失禮呢。唉。不成不成……”常思豪隔紗瞧他白髮疏鬆。膚色卻透著紅潤。內心就明白了:定是他對皇上強登萬壽山之事不滿。回來以後就來了個稱疾不出。看來欺負他老。他倒真的倚老賣上老了。作出安撫的姿勢說道:“我們是來看望病人。如果是以打攪了閣老。於心何安哪。閣老還是隨便些為好。”徐階聽他把“病人”和“閣老”分著說。已明其味。卻仍佯作不知。身上一懈。歎道:“唉。人老骨頭鬆。經不得風、見不得雨啦。沒想到陪萬歲爬了一趟萬壽山。回來便高熱不退。又轉了咳症。直到現在還是拖延難愈。唉。真是不頂用了。”徐瑛在他腰後掖起枕頭。將帳簾微微挑起。徐階道:“你這孩子。隻顧忙我何為麼。快給侯爺和督公看座。”
徐階回到閣房。抓鬆頭髮。解外套躺在榻上。叮嚀人放下帷簾。將藥爐搬近。不大工夫。徐瑛引常思豪和郭書繁華走了進來。郭書繁華對氣味比較敏感。一聞這滿屋的藥味。稍稍噤了噤鼻子。徐瑛徐行走到床榻近前。躬下身子悄悄呼喊:“爹爹。爹爹。雲中侯和郭督公過府來瞧您來了。”
徐瑛眼神發弱。向床上偷瞄一眼。發明父親臉沉沉著。想起他剛纔“另有甚麼瞞著我”的話。脖子不由得一顫。微微低下頭去。
徐瑛失語。歪坐在地。
“哦。”徐階一怔:“他倆一起。”沉吟半晌。叮嚀兒子道:“你出去迎一迎。請他們到閣房來見。”徐瑛回聲而出。
徐瑛道:“這麼說……他是查瞭然本相……不能啊。常思豪是燒死在廣東的海上。秦絕響步隊纔到鬆江府。如何能查得著。除非……”
“爹。”徐瑛撲嗵一聲跪倒在地上。
常思豪道:“那日在萬壽山上。常思豪對閣老多有衝撞。緊跟著又奉旨南下。沒能找個機遇到府上來告罪。一向心有不安。”
郭書繁華道:“哦……倒是不假。聯名者多達五十九人。事情可謂不小。”徐階道:“無風不起浪。郭督公。此事您還當照實奏明皇上。嚴查細審。秉公直辦。勿以老夫薦情為念。案情如果確切。老夫需求上金殿到皇上麵前請罪。”郭書繁華點頭:“此事乃繁華分內之責。自當儘力以赴。請閣老放心。我們宦海中事難說得很。相互架空攀誣的事情也在所多有。未查明本相之前。閣老也不必為此過分費心。還是放心療養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