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行至天井當院,常思豪昂首望去,轎廳內紅燈摘卻,廊柱以黑布相遮,匾額上足掃荊扉四字仍在,想初入秦府時,荊零雨還曾籍匾講古,揣論秦浪川的表情,本身出言勸止,昔日景象如在麵前。現在物是人非,秦老太爺已然亡故,人生之無常如此,怎不令人唏噓長歎!回看旁人,亦都麵龐冷愴,有感在懷。
待馬兒緩過乏來,世人再度催動前行,途中無話,這日申末時分已然趕到陽曲,陳勝一說前麵已離太原不遠,建議在此歇腳,秦絕響點頭應允,不到飯店旅店人多之處,隻尋個堆棧,向店家訂了酒菜送進房中食用,又派於誌得出去買了些華服紗冠,大夥兒撤除濕衣,將衣裳換了,扮作客商模樣,捱到日落,這纔會賬起家。
馬明紹遜讓一番,叫身後那十數人也都過來相見,這些人都是長治分舵的橫把、協總等中層頭子,常思豪一時也記不得很多姓名。
阿香奇道:“寺人們不是不識字麼?那又如何能給皇上辦公事呢?”
一條貫穿兩片疏林的巷子已被漚濘,混黃的雨水左一汪,右一灘,綴若連湖。
過得轎廳,翻開正門,劈麵見一橫幅高挑,黑布根柢貼著三張白紙剪作的菱形,上寫“當大事”,院中高搭靈棚兩丈七,紙人紙馬擺列擺佈,棚內白氈鋪地,紙花球下兩排銀杆挑著三對六串白紗白罩白蠟燈,燈上有字,頭一對寫的是群蟬嘗露知秋泣,六合肅殺憫眾生。二對是儀容不在空留影,地府有知快步行。三對是莫看人間多風雨,道上西天有晚晴。正中心一口大棺,棺後燃香設案,木牌直立,寫的是秦公諱逸之靈位,中間有兩個婢子分跪於側。
常思豪見他不過三十出頭年紀,白麪不必,邊幅漂亮,隻是眉毛稀而不淡,似經詳確心的刻畫,鬢角髮際毫毛除儘,根根如絲,所著紫緞長衣團錦盤花,秀美非常,衣魁首口各處無不乾淨板正,平整無皺,腰間斜掛美玉,上刻雲紋獸麵,古樸高雅,近前見禮之時,身上如有若無的還帶過來些許暗香,非常貴和中正,也便淺笑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