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康側眸看看他，不愧是汝寧府的文士，身邊的一個小廝也是通身氣度。

駱逋低聲笑了笑，轉眸看向一旁的短鬚文士道：“不如叫那孩子過來問問？”

沈康低笑了一聲，這位浩然公也太隨和敬愛了。他牽著牛鼻環，道：“大人先請。”

“恩。”白啟常承諾下來。小廝退到他身後，眼觀鼻鼻觀心不再言語。

想起來那些被皇權碾壓的士人，破裂一地的莊嚴與但願。

或許他早該明白，這是皇權統治的期間，而非士報酬尊的期間，可他如何就直到當時才真的信賴呢？

他一本端莊的道：“叫你去就快去，我家公子但是汝寧府知府之子白啟常。”他轉頭看了看高坡上的三人，接著道：“瞧見了冇，那長鬚的是鴻儒浩然先生，短鬚的是雲極觀宣雅真人。這三位朱紫聽你唸了幾句詩，想你也是讀過書的，以是要見見你。你若表示的好一些，說不準他們還會賞你些甚麼，夠你回村裡誇耀一番的呢！”

往年那些寒窗苦讀的日子，那些調停廟堂的日子，在現在看來，都垂垂遠去，顯得不那麼實在了。若非本日聽到這令人感唸的詩，或許在好久今後，他仍不肯去觸碰當年那些傷痛。

沈康一臉的不甘心，踩著一旁的青石慢吞吞的走下來，拉著牛鼻環道：“好吧好吧，你可不能誑我，若不是浩然公，我要找你算賬的。”

宣雅真人斜睨了沈康一眼，笑道：“紫府夢覺峰萬變。”

駱逋微微一怔，不知是想起了甚麼，暗自感喟一聲，拍了拍他肥胖的肩膀，目光帶著獎飾，道：“好孩子，你能夠將此詩背全？”

總算是上到高坡，小廝拱手俯身行了禮，道：“小童請來了。”

駱逋捋須而笑，轉而看向白啟常和沈康道：“你們來對對看。”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牧童聲音頓挫頓挫，語氣中帶著掩蔽不住的歡樂。

沈康想了想，笑道：“高雅之處，能容下老牛牟牟？”

駱逋低垂著眉眼，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久在樊籠中，複得返天然。當年那場血雨腥風，直至本日，仍然令民氣不足悸。他想起來了，那日，無數清流文官在左順門外，被錦衣衛按倒在地上杖責。

他笑著拱拱手，然背工肘拄在牛背上托著下巴，笑著道：“小廝。”

“小童。”

這一日，陽光大好，淩晨的露水順著新發的嫩葉滴落在大地上。小巧山上萬物復甦，山林樹枝萌發新枝，遙相一望，如見疊翠樊籬。

山澗流水邊，耕地黃牛低頭飲水，八九歲的牧童頭戴鬥笠，手持細鞭，悠然得意的騎在牛背上，享用著春日暖陽。

駱逋看看沈康的穿衣打扮，猜想他大略是費事人家的孩子，若能帶他去見見世麵也是功德一件。便是點頭笑問道：“小兒，隨我去逛逛山林可好？”

步行於山間，隻見樹影之間，似有小獸一閃而過，驚起數隻鳥雀騰飛而起。

在如許思念先人的日子，人的豪情也會隨之變得感性。他深深的想著，現在本身不過是個在野的士人，他是否還能為大明國做出進獻？

少年勾唇一笑，側目擺了擺手，對小廝道：“去，把那牧牛娃娃帶過來。”

短鬚文士身著道袍，氣度疏朗清舉，他淺笑道：“可貴浩然兄和啟常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