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舉人雖未曾“寵妾滅妻”,可對鄭氏與庶宗子的愛重,也是眾所周知。因孫氏為人良善,族中女眷與之交好者多,多有不平之語。可這畢竟是四房家務事,孫氏賢惠,待妾室甚為寬和,並不苛待打壓;鄭氏姓情軟糯,平素也恪守本分,隻放心教子,並不調三窩四,旁人即便心有不平,也不好多說甚麼。
靈棚裡,幾十個和尚,披著法衣,舉著是金鐃銅鈸,誦經不竭;幾十個羽士,穿戴羽衣,拿著是葦管竹笙,吟聲不斷。
到了阿誰時候,沈瑾身為鄭氏之子,由庶轉嫡也說得疇昔。隻是論起貴重,到底比不過原配嫡出的沈瑞。
族人都曉得,孫氏年過三十才得了嫡子,傷了身材,四房老安人便將二哥抱疇昔哺育,過於寵嬖,養成了惡劣任姓的姓子,固然不過總角之年,可已名聲在外。
誰也不是傻子,該看出來的都看出來幾分,沈舉人此舉偏袒庶宗子,是奔著孫氏嫁奩去的。大師心中不免有不平之處,可宗房大老爺都冇開口,旁人天然也冇有質疑的餘地。
如此一來,在族中長輩中,沈瑞名下的資產,是族兄弟中誰也比不上的。就算他不成材,守著這一份財產,一輩子亦是吃喝不愁。
另有沈舉人這話,將沈瑾先容為宗子,而不是庶宗子,恍惚了嫡庶名分,接下來將沈瑾記在孫氏名下,是不是也是水到渠成?
聽了這話,本來沈家各房本旁觀的老太爺與老爺們不由側目,滿室沉寂。
但是如許的話,對沈瑞來講,不但從獨一的嫡子成為嫡次子,還落空孫氏留下的一半嫁奩。
沈瑾倒是分歧,不但幼年聰敏,並且學業有成,在沈家小一輩中都是數一數二的人才。沈家既是書香望族,後輩讀書是常例,十幾歲的秀才常見,可像沈瑾如許天稟的倒是稀有,上一個恰是狀元沈理。
提早安排這一出,當然不是為了對孫氏的恭敬,除了沈瑾嫡子名分,還觸及其他。孫氏的嫁奩,除了平常的金銀箱籠,另有棉田、房舍、鋪麵,最首要的是名下兩大織廠,有織機千台。撤除雇工拋費,織廠每年帶來的收益就是數千兩銀子。
鄭家亦是書香家世,沈錦外祖是沈舉人暮年的萌師,有秀才功名,兩家有世誼。世道無常,鄭父早喪,家中寡母弱弟無依,鄭氏身為秀才家的蜜斯,冇有嫁奩,難以有門當戶對的婚事。為了多謀聘資,照看母弟,她隻能為人妾室。鄭氏的弟弟倒是爭氣,與沈理同榜進士,有了官身,隻是位列三甲,現在在山西知縣任上。
現在沈瑞不在,在靈堂之上,沈瑾占了孝子位。大師同沈理一樣,都猜到沈舉人接下來就要坐實沈瑾嫡宗子的身份。畢竟在世人眼中嫡庶有彆,不管是做親,還是今後退隱,嫡子身份要多得幾分便當。沈瑾學問再好,妾生孽出,條條框框,到底失了高貴。更有那一等老儒生,死念著禮教端方的,更是尊嫡抑庶,那裡管你品德學問如何。
靈堂表裡一片素白,沈舉人穿戴喪服,麵帶哀色地接待族親與朋故。看著靈前披麻帶孝行孝子禮的漂亮少年,聽著沈大老爺說他已顛末端院試,又是“小三元”,若不是丁憂,來歲就能了局應舉,前來弔喪的客人除了對沈大老爺說著“節哀順變”以外,少不得還要讚上兩句“雛鳳清於老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