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古這麼想著，從稻草上爬起，先吞了一顆藥，把嚇死人的高燒退下，隨即從承擔裡取出另一件翠綠繡竹的短襖，配著一條月白挑鵝黃的長裙，又用脂膏化去臉上黑痕，一番描眉畫唇之下，呈現在破鏡片裡的是個殷實小康之家的美麗少女。

四周人竊保私語，神采間都有幾分附和。

世人驚魂不決，朝著門口看去，隻見來人發冠輕斜，烏黑長髮半邊散落，狂放不羈卻恰好不顯落拓――他約莫二十來歲，身材高挺，逆著日光的容顏的確可說是華秀絕倫――如果粉墨登台，隻怕要引得滿城好男風的垂涎欲滴。

頓時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賴婆婆當然曉得那是最當紅的青樓堂子，氣得麵前發黑，皺紋密佈的頰肉不住顫栗，嘴張得老邁好似離了水的魚，一張一合的卻發不出聲來。

而看不見的殺機，正在逐步醞釀、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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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蘭扶著小古回到下房，還是不放心，要替她在棍傷的部位擦藥，卻被小古回絕了，“我冇事！”

百姓們順服的讓道，近處有人在金飾攤前議價，遠處有人在呼喊賣新奇的毛竹。統統都非常安靜。

她謹慎翼翼的察看院內，肯定無人後從後巷出去，到了隔壁十字路口，有一家破木馬車在策應。

四少爺廣晟醉眼昏黃的笑道，雖是酒氣燻人，胡言亂語，那似笑非笑的俊美容顏還是讓在場大部分丫環都臉紅心跳，春意暗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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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媽媽看清楚他的醉態，反而鬆了口氣，連口氣也馴良起來，涓滴不跟他計算，“四少爺醉了，來兩小我扶他歸去。”

侯府朝內開有一條窄街，一眼看去儘是低矮的房舍，陳舊凋敝。四周出冇的人們也是衣衫陳腐，麵帶愁苦。

真是天賜良機……

“大師來評評是不是這個理――發熱抱病的人就該照實報上去，從速挪出內院，免得過了病氣禍害大師！”

“十二孃，我們來了。”

這是劉大師的，是烤炙間的管事媽媽。她丈夫劉大在外院管車馬，兒子在大少爺書房服侍筆墨，她仗著這勢彷彿成了大廚房一霸。

初蘭吃緊趕到大廚房，卻不料秦媽媽冇在柴炭房，而是去了前邊大堂。初蘭看到她時，她正站在生豬去毛的沸水盆邊，對著一個藍衣粉褂的丫環說著甚麼。

車廂裡有男有女，目光有信賴也有思疑。小古微微一笑道：“明天，就是刑部楊演大人的歸西之日。”

她嗓音鋒利拔高，統統人聽了都停動手裡的活計。

即便是在如此詭異生硬的氛圍下，仍有人壓抑不住的低笑出聲。

秦媽媽一驚，隨即目光一閃，狠狠的剜了她一眼，表示她閉嘴。

怡……紅院！

但一旁的那十五六歲的少女已經聽得逼真，她嬌呼一聲，“甚麼，這位小古姐姐發了高燒？！”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開道的差役分開人群，一頂青呢繡錦簾的四人便轎緩緩行來，打頭的舉牌一個“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