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自有繁華,但是那邊畢竟不是他們的家。
郭嶺在金城,職位尊崇,言談舉止皆如號令般說一不二。眼下點名讓舒窈上前,滿屋人士也無一人敢吱聲。郭老爺子向來脾氣暴躁,脾氣剛愎。敢違逆他,莫管是子侄還是兒孫,他手裡龍頭柺杖絕對不會容下。被他敲了身上,就是丁壯男人,不傷也得疼兩天。
郭氏一族,一脈是伸向都城的探路開鋒劍,其他則是恪守應州的堅甲鋼鐵盾。
舒窈暗吸口氣,手指藏在袖中,掌心汗濕,嚴峻非常——她在等候著老叔祖宣判。她曾經對柴家小哥哥的運營,祖母曾經對她訂婚柴氏的遺言,都在叔祖一念間。
向來冇有哪一刻讓她像現在如許認識到本身的薄弱與強大。落空祖母的庇佑,分開熟諳的汴京,她在陌生的故裡,在疏離的叔祖麵前,她甚麼說話的分量都冇有。她俄然認識到,在汴京的府邸裡,她之以是能夠橫行無忌,肆意奸刁,不過是依仗了老祖母對她的無窮寵縱。喪失了祖母的撐靠,她實在戰役常的世家女兒無甚不同。
舒窈展開眼,口中沙啞道:“這些……都是郭家財產?”
郭嶺的目光照在她身上,讓她如芒在背。那支龍頭柺杖一下下落於地磚,“咚咚”作響,就如她此時疾擂不斷的心鼓。
“你甚麼?老夫說你不該該?”郭老爺子瞪圓了眼睛,盯著郭守璘一字一頓警告,“太宗天子大行都要遺詔薄葬,你們竟然敢擬那麼長的隨葬單?莫要覺得天高天子遠,老夫奉告過你們謹言慎行!謹言慎行不是隻做給京裡看。在金城一樣,彆覺得朝廷現在不聞不問,它就真一向不聞不問。哪天它若想聞想問了,老夫看你們如何辦?”
“但是叔父,母親活著時已經……”
郭允恭被詰責得一頭霧水,看眼郭嶺才謹慎翼翼答覆:“母親生前是想把阿瑤許給鄭國公府柴家。”
“這你不消管,老夫自有安排。你先跟老夫說說,你們先前給這丫頭議親的是哪一家?”
郭嶺聽後如有所思:“倒是苦了娃娃。這麼點兒孩子跟你們舟車鞍馬的。現在到家,得好好歇歇,補補身子。守喪你們大人不能沾葷。孩子小,恰是見長的時候,彆把甚麼端方都套上。轉頭叮嚀廚房多點眼力勁兒,彆弄差了炊事。記著冇?”
“叔父!”郭允恭一步當前,攔在郭嶺與舒窈之間。
郭守璘麵露遺憾:“本來的女先生留在汴京,未曾隨我們到金城。侄兒正想和二弟籌議,如何在金城為阿瑤尋個發矇的先生。”
雨中,舒窈一家的歸葬車駕終究行至護城河邊,停駐蟠龍橋前。
相輔相成,相偎相持,才得家屬百年光榮,門閥累世。
郭府的守喪丁憂在葬禮過後被提上日程。老叔祖郭嶺利落定奪:長房兩子不成能都去墳前結廬而居,宗子守璘侯在府中措置守喪期大小瑣事,次子允恭分開府邸孤身前去祖陵,代兄儘孝。
“寫信奉告鄭國公府,就說鄙府有喪,丁憂三年中變數不知凡幾。為免遲誤貴府公子畢生,柴郭兩門前約取消。”
“謹言慎行,謹言慎行!老夫警告過你們多少次了?你們如何就是記不住?柴家是前朝皇族不假,尊玉麵子也不假。但這尊玉麵子是誰給的?官家給的,哪天官家如果主張一改,變卦了。那柴家就隻能跟南唐李重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