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映,是不是我就要走了?”
“官家想聽甚麼?”舒窈靠站在他身側,聲音柔寧,帶著安寧民氣的力量。彷彿她每次都與他共同的相稱默契。
她好似知他甚深。在他為太子欲尋一小友時,她涓滴不懼他,揹人處,她輕軟嬌柔喚他:“小哥哥”。現下,他榮登帝君,看似九五至尊,實則痛苦自知。這難堪處境中,他對她講出一個“朕”字,她便接下“官家”的稱呼與他對答。
少年天子趙禎一身袞服冠冕,江山滿袖,日月在肩。他在南郊太廟祭奠,回程後與攝政的太後一道接管百官朝拜。玉階明堂上,趙禎側目而望,透過麵前垂晃的十二旒,隻見到群臣昂首,眾卿叩禮。這會兒,他的腳下是大宋萬裡斑斕,他的身後是玉座珠簾的母後。自本日,他再無先皇護佑,再無父親教誨,隻要他踽踽一人,幼年稚嫩也要肩扛鼎祚社稷、江山百姓。
“我實在是想不明白,身為狸奴,它抓住隻老鼠有甚麼可誇耀的?”
踏足辛夷宮時,姚映所見與常日並無分歧。宮院當中栽種的木槿花樹已抽芽吐蕊,一朵朵嫩白的骨朵掛在枝椏處,如霜賽雪,討巧敬愛。花樹下,站著一名身形清臒的婦人。逆光當中,她素衣廣袖,眉攏淡愁,活似婷婷而立的一介美女兒。
“怎清減這麼很多?”
李氏側身黯然,目交於睫時,眸底有淡淡濕意湧上。她手扶著木槿花樹默聲點頭,悄悄說道:“我曉得,我曉得的。實在……隻要太後孃娘能待他好好的。讓我如何樣,我都心甘甘心。”
李氏苦澀一笑,扣起手,並無多少歡慰之色:“娘娘讓我……甚麼時候離宮?”
李氏躬身施禮,起立後,並無劫後餘生之幸,隻是麵帶澀然望著姚映道:“我覺得太後孃娘會賜我一杯毒酒。”
先皇遺命,一旨定名分。現在的大宋開百年未有之局麵,新帝即位,太後臨朝,皆是製詔曰朕。煌煌朝廷中,現在有兩個“朕”。一個在她麵前,另一個在壽安宮中。她麵前這位即位改元,禮部為其製定年號,曰天聖。淺顯百姓或許不加揣摩,故意的朝中人卻思慮明透,所謂“天聖”,拆開來看,赫赫就是“二人成聖”。這“二人聖”中,何人手握實權,何人空有浮名,實在不言而喻。
“哦?為何要揹著它?”
舒窈攏裙坐好,直起腰,非常天然地對趙禎說:“那是因為這些狸奴雖多,卻隻是宮中統統,非官家所養。踏雪則不然。它從小便在郭府,與我一道玩耍生長。在它內心或許底子冇有主仆之想,可我還是能到了它送的禮品。固然,那老鼠我是不管如何也享用不了的,但是於踏雪而言,這老鼠卻實在是它本身以為最好的東西。它把本身統統最好的東西送給了我,我另有甚麼可苛責它的?”
舒窈悄悄地走疇昔,於他並肩站在一處,陪他一起沉默地望著廢樓枯草。這是先帝駕崩後,她第一次被宣召進宮。隻是此次,宣她進宮的卻不是太後,而是麵前這個少年郎。
姚映沉默地看著她,很久才點點頭,深吸口氣,沉著寂然地訟道:“李婉儀聽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