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諸臣瞬息聞聲而動,本已因著太後蕭瑟,垂垂消平的立後奏稟重新登上大朝集會題。成遝而論的陳情疏表更是源源不竭湧入天子和太後的眼底。
仲夏時節,驕陽當照,地如爐蒸。
言至厥後,寧秀身材輕顫,目底泫然,已是一幅艱钜接受的悲苦神貌。
雪麵紅箋,玉管狼毫,那上頭筆跡清秀,清楚閨意綿綿地寫著:“分袂不苦苦相思,入骨情素知不知?何當化作雙·飛雁,經番寒暑折柳枝。”
而一向留中不發的摺子亦被太後一一批閱,分發各部。
若四娘子能比賽後位,母範天下,張氏重振家門,豈不指日可待?
舒窈側過甚,對著寧秀安撫一笑:“是啊。那做不得數。我都曉得。我隻不過是在惱他罷了。”
舒窈垂下視線,並不作答。隻是素手工緻剪破了荔枝紅殼。烏黑的果肉似輕巧的咕粉,滴溜溜滾落進玉色碗碟。
不等他們即將吵出個以是然來,壽安宮的另一道懿旨就公佈到各涉事府邸。
舒窈側首凝眸,淡淡鋪陳的語氣就像是蒙在紗下的彩帛,讓人涓滴看不逼真內裡底色。
“你且嚐嚐這個。曉得你偏疼荔枝,這是我央九哥派人專門用快馬從嶺南運來汴京的,路上一向以冰水喂著,果實鮮涼,還甜絲絲呢。”
天子深謀慮,成心要他們張家做擋箭的盾牌,出頭的椽木。他們這做臣子的又無能些甚麼?
舒窈攥她的手驀地握緊:“不要難過,秀秀。”
她的環繞中,寧秀薄弱瘦銷,身材肩背皆涼意沁沁,就像是精雕無魂的美女兒。
“你說官家曉得?”
寧秀身材驀地繃直,大睜了眼睛,驚奇非常地望向舒窈。
那禦座之下,牽涉江山社稷的不但有即將入宮的嬌娥後妃,另有前朝當中的泱泱卿臣。他要考慮很多,天然也顯得薄情很多。
一單捕風捉影的傳聞不但給張府注入了無邊的妄念,也讓她的朋友鬱鬱在心,憂思成疾。
而終究,論尊,論貴,論德,論貌,四娘子寧秀都是讓他們近身高位明堂的不二人選。
真定曹氏,清河張氏,金城郭氏,巴蜀王氏,滎陽李氏,獲鹿賈氏,在同一時候接到宮中傳諭。詔令其家,於七月初六日送女入宮,陪侍太後喝茶賞花,閒話家常。
寧秀似心中貫穿,瞬息麵色慘變,寂然無依倒靠在榻中,肩頭瑟瑟,長睫閉合。
耳畔一聲輕喚如從天涯傳來,寧秀髮覺舒窈上前幾步,側坐在她榻邊,緊緊攏住了她的手臂。
建國勳裔的尊榮讓他們負累不已,同時也讓他們光榮不已。而此時,天子選後的契機正如一抹燦豔的陽霞,光彩無窮地輝映在張門府邸。
“秀秀。”
壽安宮一道懿旨,直接發付吏部,為郭允恭加恩無儘。太後以興學、賑災、撫民有方,三功並論,使得常州通判連躍三級。花甲之年,郭允恭竟老來得誌,平步青雲直累遷至鎮南節度使。
舒窈抿抿唇,望著如許的寧秀,心底突然生出無邊憐憫酸楚。
宮中動靜通報緩慢,未出仲夏,天子欲從清河張氏,巴蜀王氏等人家擇後的傳聞便如插翅普通,為動靜通達的執宰輔政們所獲。
寧秀沉默不語地接過碟子,目光幽幽地望定舒窈,倔擰而剛強地等候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