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士子頓時再也壓抑不住，嗡嗡的群情起來，各個神采都有些仇恨。裴行儉神采頓時一冷，“誰再敢胡胡說話，莫怨本官判你一個鄙視公堂”

日上三竿，無風的西州城被陽光照得一片黃澄澄、暖洋洋，很有陽春三月的暖和氣象，而西州都護府內裡的大街上，更是有了幾分隆冬的炎熱——統共一萬來人的小城，起碼有一半人湧到了這裡，把一條本來還算寬廣的大街擠得水泄不通。大家臉上都帶著幾分過節般的鎮靜，年青些的女子不敢太往人群中去，便圍在一處嘰嘰喳喳群情不斷，不時發作出一陣陣清脆的笑聲，技藝工緻的孩童們爬上了都護府劈麵的高牆，踮腳往劈麵院子裡看，尖聲公佈著最新動靜，而那些身強力壯的功德者便奮力往前擠去。

都護府的院子裡，裴行儉的聲音仍然是不急不緩，“本日請張騎尉來此，原是有一事需張騎尉前來分化。生員喬其雨有訴雲，他赴長安趕考，家中牛群托予騎尉看顧，商定一年以後，所得牛犢對半而分，現在張騎尉卻不遵前約，淹冇了他家牛犢二十頭，反而向他索要一年放牧所得，不知張騎尉對此作何解釋？”

保長和裡正相視一眼，走上兩步，“小的們便是。”

彷彿為了印證兩人的話，院子裡的張二在聽到“堂下報名”的常例問話時，傲然揚頭看著裴行儉，語氣裡冇有一絲恭敬，“啟稟堂上，某，高昌縣，尚賢鄉，武騎尉張山遠是也。”

裴行儉也站了起來，茶青色的長袍微微飄起，臉上的笑容仍然溫和清遠，“世子有何指教？”

帷帳裡的都護府官員有的有些不測，有的則點頭笑了起來，朱闕便低聲嘟囔了一聲，“如此一來，還如何審”

身穿茶青色襴袍的裴行儉神采沉寂的走出正廳，在案幾後坐了下來，目光在院內諸人臉上緩緩掃過，很多人下認識的退了一步。

麴崇裕看了張二一眼，歎了口氣，“裴長史有所不知，敦煌張氏乃是我西州大族，族風鬆散，忠心可鑒，若說他們後輩私通突厥，西州人那個肯信。張騎尉這牛犢來源或有不明，卻絕對不會是突厥人的賄賂崇裕願給他包管”

王君孟嚇了一跳，看著麴崇裕已然有些發青的臉，“如何了？”

院子裡立時變得寂靜起來，士子們和張氏族人相互瞪了幾眼，臉上都有些忿然，卻也不敢再開口。

裴行儉並不接話，隻淡淡的道，“撤座”

高牆上，有小孩尖聲叫道，“出來啦”人群嘩然一聲，隨即漸漸溫馨了下來。

那士子還要回嘴，站在堂下的白三已踏上一步，厲聲喝道，“寂靜”他聲如洪鐘，頓時把滿院子人都唬了一跳。

看著張二那張已經冇有人色的臉，連院中的那些學子內心也有些嘀咕起來：這張二的確可愛，但如此便令他永久不得翻身，裴長史的手腕也太狠辣了一些

兩個差役走上前來，不由分辯便把剛纔發話的年青人推出門去，又“咣”的一聲關上了柵欄門。

冇過半晌，裴行儉的幾位庶仆便彆離帶著幾個鄉紳模樣的人走了上來，幾人都是衣衫整齊、氣色紅潤，相互見了都點頭表示，又向張二笑了笑。張貳內心頓時結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