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後,內裡喝彩之聲才垂垂停歇。裴行儉看了一眼人群中的阿成,朗聲道,“本日爭牛之案已斷,盜牛之案亦然也該了斷現在太子新立,大赦天下,原是普天同慶之時,本官已然算出,本日那盜牛之賊便在這院落當中,念在皇恩浩大,本官也願給此人一次改過之機。隻要在我數三下以內,此人自行出首,我便赦他不受杖責放逐之苦”
“韓四?”聽到這個名字,院外的人群也騷動了起來,在西州城裡,這位韓四也算的上是一號著名的人物,醫學世家,卻雙親早亡,常日以做獸醫為生,技術是著名的好,人是著名的怪,家裡還是著名的窮。他是孤家寡人一個,常日不修麵貌,也不與鄰裡來往,西州人如果請他去治牛羊,十回有六七回他都不會去,倒是那些打扮寒酸的胡人牧民找到他家,他卻每回都立即跟著走了。這般做派,天然大家都不大喜好。
麴崇裕神采陰沉,一挑眉頭正想說話,裴行儉已揚聲道,“白三,你帶幾名認得處所的差役,去韓家牛棚,將牛骨起出,看看數量是否對得上”
裴行儉淡然道,“韓景之,你盜牛之舉固然事出有因,又值大赦天下,本官已承諾你不受科罰,但牛犢與診費的差價,你須還與這十幾戶人家。”
院子當中,韓景之正在一筆一筆的報著盜牛的時候、地點和數量,聲音倒是垂垂的變得安穩起來。文書伏案奮條記錄,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又下去讓韓景之署名按了指模,回身恭恭敬敬的雙手奉給了裴行儉。
“啪”的一聲,中年男人將這個滿臉鮮血的盜牛賊扔到了離張二隻要一步多的處所,張二本來滿肚子不平,故意責問一句,可眼睛一瞟疇昔,便下認識的立即竄改了頭,隻是那股令人膽怯的血腥味卻仍然猛的鑽進了他的鼻子,讓他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張二鬆了口氣,用力點頭,“下官服從,多謝長史寬恕”那五人相視一眼,也紛繁點頭,各自都苦了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麴崇裕感興趣的一挑眉頭,裴行儉聲音卻驀地變得峻厲起來,“張山遠那二十頭牛犢,你既不是向牧人買的,又拿不出市券,如此來源不明,天然便是賊贓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如果還是一味狡賴,說不出個以是然來,你當大唐的律法當真便治你不得麼?”
麴崇裕的臉上早已冇有太多神采,目光從門外喝彩讚歎的人群緩緩轉到院中這些滿臉敬佩之色的西州官員身上,嘴角漸漸暴露一個諷刺的淺笑,正待轉成分開,俄然聽到此話,不由腳步一頓
裴行儉看了供狀一眼,點頭不語。麴崇裕卻再也忍耐不住,走上一步,冷冷的道,“韓景之,你身為獸醫,不助人救治牛馬,卻盜竊彆人牛犢,不知是何事理?”
這個叫韓四的人漸漸抬開端來,一張年青的臉上儘是黯然,隻是聽到喝罵聲時,轉頭看了幾眼,臉上多了幾分喜色。
王君孟早已從屋裡出來,瞥見這一幕,眉頭舒展,忙招手叫人過來,低聲叮嚀了幾句,那人倉促領命而去。
麴崇裕微閉雙眼,一口氣憋在胸口,半晌吐不出來,臉都有些白了。簾帳裡,都護府的官員們相視點頭,有兩個出自敦煌張氏的,已經恨不得找個地縫鑽將出來。朱闕不由自主的拍腿歎道,“裴長史妙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