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裴行儉笑著拱了拱手,毫不猶疑的大步走出門去,小芙不由有些莫名其妙,輕聲問道,“姊姊,這長史究竟是要做甚麼?”
看著案幾後的裴行儉越來越沉凝的神采,倉曹參軍張高再也坐不平穩,站起來想說點甚麼,張了張嘴卻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戶曹參軍劉悅也忙跟著站了起來,隻要行參軍張懷寂還坐得穩穩的,又昂首冷冷的看了張高和劉悅一眼。
張懷寂怔怔看著裴行儉,完整不明白這個常日裡最是暖和不過的長史,為何俄然間變得如此言辭鋒利,隻能忙不迭的點頭,“下官不敢,下官絕無此意,隻是……”
張懷寂臉上不由暴露了一絲笑容,正想再接再厲說上幾句,裴行儉已笑著看向了他,“既然如此,此事我便交給參軍,想來參軍定然不會令我絕望,令都護絕望”
裴行儉仍然看著棋局,點了點頭,“天然都曉得了。我朝授田有廣鄉、狹鄉之分,狹鄉田少則賦低,但是郭都護好大喜功,授田以沙地荒丘充數,竟把西州定為廣鄉。西州自古耕地可貴,加上貞觀年間,多量流民與邊軍連續遷入西州,地盤更加嚴峻,新近授田之丁,能得十畝便算不錯,莫說公眾,便是西州那些勳官也多是有勳無田,白白掛個名頭罷了。”
裴行儉伸手在棋盤上隨便一撥,“此局的確是死局,冇法可解,隻能破之”
柳如月吃了一驚,手裡的棋子差點掉了下來,“長史你都已經曉得了?”
“我還知西州地氣暖和,一年兩熟,生果易得,牛羊可牧,是以固然得田隻要十餘畝,若在豐年,四石之租稅倒也勉強交得出來,隻是一遇災荒,多數貧戶便難覺得繼,且西州種桑養蠶非常不易,庸之一項更是難以交足,常常要費錢去買外埠高價絹帛上交,乃至於西州欠庸的狀況比欠租更加嚴峻。”
張懷寂目光嚴峻,“西州民風彪悍,不消重典無以震懾之,長史應以拖欠最重的武城為點,使出雷霆手腕,就如當年的郭都護普通,拒不交租庸者,翻倍以產業充公,殺一儆百,令四野刁民膽怯,才氣竄改這拖欠之風”
裴行儉沉默半晌,淺笑道,“便在本日,西州都護府的參軍已報上了積年的賬目,西州各縣環境近似,拖欠的租庸數量都非常驚人。如果逼著他們補齊所欠,大抵十戶裡有六七戶隻能逃亡他鄉。”
“現在西州公眾所欠租庸已遠比當年更多,且是貧富皆欠,我如果強行脫手催繳,一旦激起民憤,約莫比郭都護的了局也好不到那裡去,如果不催繳,今秋雄師一到,西州無充足賦稅供應軍中,我這賣力賦稅之事的長史天然是罪無可恕。”
裴行儉垂眸還了一禮,想了想才道,“裴某曾奉告阿監,方兄的邊幅裴某未曾見過,冇法斷言,但阿監應是有後福的,還望阿監放寬解思,多多保重。”
張高對這位族兄兼下屬本就顧忌,嚇得立即坐了下來。
“阿監想來也曉得,今秋大唐與西突厥賀魯部必有一戰,阿史那賀魯十萬雄師正嚴陣以待,屆時西州便是唐軍的後營,如果這個後營因賦稅賦稅的隱患,被故意人調撥,變成動亂,前軍又如何能打勝這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