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崇裕神采不由一變，聲音高了幾分，“父親放心，崇裕與祖父分歧，胸中並無大誌弘願，平生所願，不過是此生不必再回長安”

麴智湛沉吟道，“你所說也不無事理，隻是此事我意已決，事光臨頭之時，寧肯我們喪失點錢帛，也不能真讓裴長史是以問罪”他看了麴崇裕一眼，神采更是沉凝，“錢帛乃身外之物，能買你今後安然，再多也不值甚麼。玉郎，你若真當我是你的父親，便不準率性行事”

他看著麴崇裕，更加語重心長，“玉郎，你已不小，當知成大事者不能意氣用事。你的兩位伯父和我屈身相事長孫太尉多年，才換來眼下局麵，現在太尉已是日薄西山，朝中最炙手可熱者，恰是皇後一黨。這裴長史雖說是獲咎了皇後才被貶，轉手卻又送出了那麼一筆钜額產業，皇後的親姊還曾出麵助庫狄氏處理此事，可見其間仍然有門路可尋。正因如此，庫狄氏一個豪門胡女，能夠讓大長公主落得生不如死，你若能搭上這條門路，又何必害怕回到長安？”

麴崇裕笑道，“聽語氣不像，不過說得倒是非常篤定。”見麴智湛還要說話，忙道，“父親，之前獲咎裴長史的是孩兒，說來要賣這小我情，也該由孩兒出麵纔是，裴長史若能籌到錢帛自是他的本領。如果不成，待得事到危急之時我們再脫手，所謂雪中送炭，才氣事半功倍，父親覺得如何？”

麴崇裕重重的在高案後一坐，語氣冰冷，“你甚麼都不必說了，父親常日雖不管事，若至心想曉得甚麼，你原也瞞他不住。”

麴崇裕沉默半晌，開口時語氣卻奇特的安靜了下來，“突厥人最善突襲，唐軍今秋這一戰，想來會死很多人。”他看著微微飛舞的門簾，目光淡然到了頂點，“既然出了三萬緡，我們再多出一些又如何？裴行儉的這條命，你感覺能值幾萬緡

麴崇裕擺了擺手，“我已經勸說了父親，要拖一拖再說，即便要出，也由我來出。”

麴智湛略有些不測，“他有體例籌到錢？莫不是他想本身出？”

麴崇裕眉頭微皺，忍不住道，“父親隻怕是高看他們了裴守約若真有見地，何至於被貶到西州？皇後若真對庫狄氏有垂憐之心，她又為何不留在長安？他們現在本身難保，能不能回長安尚不成知，與他們交好又有何用？”

麴智湛揮手打斷了他的話，“你不必多說，三萬緡固然很多，麴家還是拿得出來，解了裴長史燃眉之急，這筆情麵也還值得”

麴智湛沉默半晌，長長的歎了口氣，“玉郎，父親曉得你在長安受的委曲，我的身子現在約莫還能撐幾年，便是有個萬一，你另有三年孝期，待你回到長安時年齡已長，隻要謹慎謹慎，何愁不能承平度日？”

麴崇裕眉毛一揚，聲音裡多了幾分壓抑不住的鋒利，“承平度日？就如父親和伯父在長安那般，連妻孥侄甥都難以保全？”

麴崇裕頓時有些不耐煩，壓了壓火氣才道，“父親多慮了。本日崇裕不過是受覺玄法師所托，請裴長史審在理大梵刹和尚相爭之案時，莫讓閒雜人等旁觀”

王君孟更是驚詫，見麴崇裕神采陰冷，想了想問道，“你是籌算拖到他脫不了罪再出麵？”

“玉郎，裴長史絕非池中之物，為父不肯與他反目，便是你，與其和他這般日日作對，最後鬨得不成開交，何不後退一步？就算今後回了長安，也好有個助力你莫忘了，他的夫人與當今皇後很有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