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裴長史絕非池中之物，為父不肯與他反目，便是你，與其和他這般日日作對，最後鬨得不成開交，何不後退一步？就算今後回了長安，也好有個助力你莫忘了，他的夫人與當今皇後很有淵源”

麴崇裕聲音微悶，“若不是父親對他言聽計從，本來另有轉圜的餘地。”

麴崇裕眉毛一揚，聲音裡多了幾分壓抑不住的鋒利，“承平度日？就如父親和伯父在長安那般，連妻孥侄甥都難以保全？”

麴智湛神采又沉了下來，“此事你莫非不知？聖上的戶稅之策早在永徽二年便已定下，柴都護當年要回長安，偶然去管，你我又壓了這些年，現在裴長史提出要順從聖意，我們拿甚麼攔著他？便是攔得了一時，他不會上書請旨？西州另有天山軍，裴長史本是衛官出身，又在西州跑了一個月，他敢那樣當眾燒書冊，天然會佈下背工，我們又真能攔得住他？莫說賦稅，他來西州後所提之策，哪一條能挑出弊端？我不言聽計從，又能如何？”

麴智湛神情微鬆，又叮嚀了幾句。麴崇裕都恭恭敬敬的應了，見並無他事，才辭職而去。方纔走到側廳門口，卻聽庶仆稟道，王君孟已等了多時。

他看著麴崇裕，更加語重心長，“玉郎，你已不小，當知成大事者不能意氣用事。你的兩位伯父和我屈身相事長孫太尉多年，才換來眼下局麵，現在太尉已是日薄西山，朝中最炙手可熱者，恰是皇後一黨。這裴長史雖說是獲咎了皇後才被貶，轉手卻又送出了那麼一筆钜額產業，皇後的親姊還曾出麵助庫狄氏處理此事，可見其間仍然有門路可尋。正因如此，庫狄氏一個豪門胡女，能夠讓大長公主落得生不如死，你若能搭上這條門路，又何必害怕回到長安？”

麴智湛“騰”的站了起來，本來便白的麵孔頓時更白了三分，說了個“你……”便再也說不下去，神采垂垂轉為暗淡。

麴崇裕笑道，“聽語氣不像，不過說得倒是非常篤定。”見麴智湛還要說話，忙道，“父親，之前獲咎裴長史的是孩兒，說來要賣這小我情，也該由孩兒出麵纔是，裴長史若能籌到錢帛自是他的本領。如果不成，待得事到危急之時我們再脫手，所謂雪中送炭，才氣事半功倍，父親覺得如何？”

麴崇裕頓時有些不耐煩，壓了壓火氣才道，“父親多慮了。本日崇裕不過是受覺玄法師所托，請裴長史審在理大梵刹和尚相爭之案時，莫讓閒雜人等旁觀”

麴崇裕神采微黯，隻能點頭，“父親放心，孩兒自有分寸。”

麴崇裕嘲笑了一聲，“何止勸我？從本日起，那些盯著裴長史的人手都收了吧，父親說了，如果雄師到時裴守約籌不到錢帛，便由他來出”

麴崇裕神采不由一變，聲音高了幾分，“父親放心，崇裕與祖父分歧，胸中並無大誌弘願，平生所願，不過是此生不必再回長安”

麴崇裕不由驚詫，他天然曉得，本身的父親並非如大要所見的那般庸碌，但十幾年來，他何曾跟本身說過如許的重話？

麴崇裕擺了擺手，“我已經勸說了父親，要拖一拖再說，即便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