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掌燈以後,目睹琉璃的神采愈發慘白如紙,四肢都是一片冰冷,被子已加到了三床,被子裡又用了好幾個熱水囊,她仍然是不住顫栗,身子也漸漸蜷了起來。韓四忙又寫了方劑,隻要甘草、乾薑、生薑、附子四味藥,讓小婢女送到前麵,好讓前院的藥鋪伴計從速煎出來。小檀忍不住道,“韓醫師,這般喂不下去,換藥又有何用,你可另有甚麼體例?”
安三郎也是一臉焦心,看了看那幾位名醫,還未開口,麴崇裕俄然怒喝了一聲,“你們到底會不會治,能不能治?”
韓四神采略黯,“夫人這些年莫非未曾看過醫者?也從未曾保養過?實在以夫人的狀況,如果看著不好,時不時小病一場,倒也罷了,便是這般一向未曾病過,實在滿是靠一口心氣撐著,一旦鬆下來,便是病如山倒。”
裴行儉的穿著幾近有些狼狽,玄色的披風上有大片泥灰的陳跡,袍角也撕破了兩處,目光定定的看著床頭,幾步到了床前,低聲叫了一句“琉璃”,聲音已全然沙啞,隨即才昂首看向韓四,“她如何樣了?”
韓四沉吟半晌,搖了點頭,“寒邪不過是個引子,夫人體質過於虛寒,又是心神耗費,傷於勞倦,這場病便無本日寒邪,遲早也會發作出來。”
韓四神采一鬆,“神闕在臍中,氣海在臍下二指,關元在臍下四指,也是需換七炷艾條。”
阿燕神采立時更白了幾分,韓四訥訥的不知說甚麼纔好,麴崇裕已緩緩的道,“依你所見,夫人的病,是因為本日受的的寒邪?”
她急沖沖的奔到外院的堂屋,還冇進門,便聞聲內裡一片鼓譟,有個衰老的聲音大聲道,“此症甚是較著,寒熱瓜代,乃木氣鬱結,中氣滯結之病也,當以理氣為第一”,又有人嘲笑了一聲,“華老此言差矣,患者清楚是邪熱內盛,應發汗利下纔是”。阿燕忙挑簾出來,昂首一看,隻見裡頭剛纔給娘子診過脈的三四個西州名醫鬥眼雞般相互瞪著,一個聲音比一個高,看這模樣,竟是藥方都還未開出來。安三郎與麴崇裕站在一邊,神采都丟臉到了頂點。
琉璃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如果這主張能成,絲棉的質地可比純棉的還要舒暢!卻見麴崇裕昂首看了本身兩眼,目光中很有打量之意,“崇裕聽聞夫人抱恙,不知現在可已安好?”
裴行儉並不遊移,伸手將琉璃悄悄翻轉過來,見她的雙唇彷彿多了一絲赤色,不由閉了閉眼睛,吐出一口氣來,隻是掀起玉色裹弦,看到那條素色褒褲時,一向穩定的手指還是一顫。阿燕和小檀相視一眼,神采也變得有些生硬。裴行儉略定了定神,給琉璃的胸口蓋上了另一床被子,低聲道,“煩勞奉告穴位處所,我來試上一試。”
阿燕顧不得很多,忙走到安三郎麵前,禮都顧不上行,“娘子又發冷了,這藥甚麼時候才氣熬出來?”
阿燕早已呆在了那邊,聽到這句才忙點頭,“恰是!”想了想又忙道,“韓醫師,我們娘子身子骨固然看著弱,倒是從不抱病的,你是不是診錯了?”
麴崇裕點了點頭,語氣淡然,“崇裕此來,另有一項俗務。裴長史澤被四鄉,本日有四五十位村長裡老趕到西州,要向長史略表情意。聽聞長史不在,則雲若能給夫人見個禮也是好的。此事按說不好打攪夫人,隻是念及他們天寒地凍趕路不易,崇裕便自作主張把他們都留在了都護府,夫人如果貴體不佳,崇裕轉頭分辯幾句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