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麴智湛和那些西州朱紫們是如何想的，裴行儉認了這個義妹的事情，曉得的約不算太少，可在這些日子的情麵來往中，大多數官家女眷都是如有默契的杜口不提。麴都督前幾日倒是帶了一套極高雅的茶具給裴行儉，道是張敏娘特地奉上的中秋之禮。現在她既然上門拜訪，約莫也會帶上一份節禮給琉璃，回禮天然也是最好提早籌辦。

之前半個多月裡，大小祇氏、張氏等西州官眷中的頭麪人物都一一拜訪了裴宅，有的轉彎抹角的表示了歉意，有的不動聲色的奉上了禮品。琉璃出於禮節天然也得回拜一番，來交常常，竟非常花了些日子。

張敏娘忍不住又悄悄看了眼琉璃，她身上穿的一件七八成新的藕合色交領衫子，繫著最平常不過的白綾裙，隻要挽著的那條淺金色折枝菊夾纈披帛勉強算得上富麗，明顯也並未細細打扮，隻在在唇上抹了些胭脂，卻更加顯出了肌膚如雪，眸清眉遠的天然好色彩。

麵前這張略施脂粉的臉上，肌膚瑩潤無瑕，五官秀致如畫，隻是下巴彷彿過尖了一些，卻給這張本來略顯清冷的臉上平增了幾分楚楚動聽。身上穿戴芝草邊杏粉色對襟衫子，雖是素麵，用的倒是質地最為柔細的吳綾，繫著六幅繚綾長裙，頭上隻要一支晶瑩剔透的水晶牡丹釵，通身看著淡雅美好，卻自有一股令人冇法忽視的華貴之氣。

祇夫人聽到連婢子都不肯委曲這一句，臉上的笑容便微微一僵，待到琉璃說到長安，更是擺手不迭，“敏娘這平生連西州城門都未曾出過兩回，那裡能去那般遠的處所？她原是孤女，如果離了西州，那便更如落葉普通，我們也是放不下心的。”

祇氏一怔，背上模糊發寒，西州旁人不知，她那裡能不清楚麴家是如何搭上皇後這一族的？看著琉璃不笑時便顯得有幾分清冷的褐色眼睛，她內心一亂，一時竟是不知如何接辯纔好。

她的神采又是高傲又是對勁，眼睛亮閃閃的閃著促狹的笑意，就差在臉上刻兩行字，“你來問我呀，偏不奉告你！”裴行儉忍不住笑了起來，順口想說一聲“那我便等著看你的好主張”，話到嘴邊還是變成了，“你到底想做甚麼？”

裴行儉笑著說了聲“有理，”又不大在乎的揮了揮手，“此事你拿主張，反正她要做的不過是那些，你客客氣氣的遠著些便是。”又問，“你這幾日在忙甚麼？傳聞雲娘日日都要在這裡呆上大半天，還是吹拉彈唱的。”

裴行儉低頭又看了一眼，“但是我那位義妹？”又點頭笑道，“果然是字如其人。”

真能從字裡看出這麼多東西？琉璃瞟了他一眼，很有些思疑他實在第一眼就看出是誰送的帖子了，卻也冇法窮究，隻能笑道，“按理，我這個做阿嫂的，是不是也該給她備一份見麵禮？”

直到中秋的前幾日，琉璃才收到張敏孃的拜帖。

裴行儉細心看了幾眼，先是點頭，隨即還是搖了點頭，“筆力倒是有的，學虞學士也有五分形似了，隻是到底造作了一些。”說著帶笑看著琉璃，“我的楷書雖不算好，卻也不至於如此罷？”

隻是現在看著麵前這張名帖，琉璃一時又感覺很有些不測。這張名帖並未用時下最時髦的紅簽，也未泥上金銀，灑上香粉，隻是在一張疊得齊劃一整的杭州上細白紙寫著簡簡樸單的一行墨書“辛寅日冒昧叩問安然”，那一筆小楷明麗秀潤，字形帶著些須清臒，筆鋒卻冇有涓滴荏弱，幾近看不出是出自閨閣弱女之手。琉璃也算見過了很多好字，還是看了好一會兒才放下來。